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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谷场

2012-04-09 15:00:58  来源:  婺城新闻网  作者: 张 乎

  谁没有经历过晒谷场的欢乐,谁就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的农家孩子的童年。

  晒谷场,各村各队都有,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大的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小的也有一亩地光景。因为晒谷场是集体劳动年代的产物,一个生产队或几个生产队的谷物,需要这么大的场地晾晒。夏季早稻收割后,新打下的散发着青草味的谷子,用独轮车一车车推来,倒在早已摊开的地簟里。地簟是一用竹编的晾晒工具,样子像一张篾席,只是长和宽差不多是竹席的七八倍,用的竹篾也更粗更结实,还有两头的竹骨,整张的簟卷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斤。专管晒谷子的粮食保管员和妇女们,用有着粗孔的谷筛,先筛一遍,把碎草和稻草去掉,然后晾在地簟里。夏天热浪滚滚的太阳底下,晒谷场上一张张地簟摊着,满目是金黄色的谷子,散发着粮食独有的香甜味儿,农民们用谷耙一道道翻晒,汗水淋淋的皱纹里漾着收获的喜悦。

  冬天,晒谷场则用来晒蕃薯干、萝卜干、八月米、霉干菜、淀粉、年糕、酒药饼等等。我说的这些,现在的八零后,也许有些人还见过,九零后就很难说了,现在的人用不到晒谷场的原因,一是现在即使是农民,也很少种稻子,全承包给人种菜种花养猪养鱼,自已到城里打工,就算还种着的,也大多只种单季稻,不会去种双季稻,夏天用不着晒谷子了。二是现在农村实行康庄工程,水泥路村村通,农民们打下谷子,大多愿意就近晾晒在公路上,晚上扫做一堆,白天再摊开来晒,谁还愿意用那个死沉死沉的地簟呢!

  白天,晒谷场静悄悄的,太阳用它的热量收走了谷子身上潮潮的水汽,金黄的谷粒儿变小、变脆、变白,放在嘴里一咬,“咯嘣”一声,崩出一粒白米,表明谷子晒干了,好归仓了。下午太阳还未落山,晒谷场上就忙碌起来,到处是老人小孩和妇女的叫喊声、嘻闹声、畚谷子的唰唰声。壮劳力们尚在田里劳动,家里的老人小孩就派上用场。收完谷子,还得把地簟卷起来。这是一项技术活,需要较大的手劲和技巧,才能把地簟卷得又正又实,不然就变成一个大炮筒,又粗又松,背进背出都不方便。也有开头就卷斜了的,到后面就斜得不成样子,绳子都没法绑上去。大家的动作都很快,因为要赶在太阳落山、地气还没上来之前,把谷子收回家,不然可要返潮了。谷子收完后,晒谷场上空空荡荡的,泥地上还保留着早上潮湿的地气,一方方地簟的痕迹格外清晰。空旷的晒谷场,便是孩子和狗们的乐园,他们哇哇叫着互相追逐、玩打仗游戏,用一只脚玩“对对碰”,玩滚铁环,场面大,不会东撞西撞,摔倒了也不疼,因为是泥地,又没有石头瓦片,还有一种用废自行车零件加一块木板自做的二轮车,有点像现在的滑板,人坐在木板上,从高处哇哇哇冲下来,越冲越快,越冲越快,一个跟头就翻到树底下去了。

  日落西山,又圆又大的月亮爬上来,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孩子们被各家的母亲唤回去吃饭了。然而过不了一会儿,晒谷场上又欢腾起来,原来外地的马戏团来了,锣豉“镗镗镗”地敲着,号召人们到晒谷场上去。孩子们的小屁股便像长了刺,怎么也坐不住了。坐在上首的父亲威严的目光扫过来,无声地命令说:吃饭!小孩子只好一声不吭,把头埋在碗里。然而大人们还是颇通情理的,吃完了饭,即开恩道:去看吧!孩子一溜烟去了。大人们也踱着步,剔着牙,慢吞吞地朝晒谷场走去,他们有经验,马戏不会这么早就开始,他们一定会等到人最多了才开始。

  晒谷场中央,用红绳子围成了圈。穿着红袄红裤的十来岁的男孩女孩在互相打闹。几个大人在敲锣,整理用具。马戏开始了,男孩女孩表演刀枪棍棒,和大人对打,大人表演硬气功,和电影中的街头表演差不多。观众们正看得起劲,身后有人拽衣服,一把把他打掉,道:干嘛!烦什么烦!又拽,回头一看,原来是马戏班的人托盘子讨钱。从袋里掏出几个硬币扔在盘子里,也有无赖的人抽身就走,讨钱的人并不追,也不抱怨,他们是真正的“讨生活”。马戏团一般表演的节目就比较简单,我看过最复杂的一个是走钢丝。一根钢丝吊在两棵树之间,比人的头顶还高,一个穿绿衫袖软底鞋的小女孩拿着竹竿在上面摇摇晃晃地走,险象环生,弄得大爷大妈们一阵阵惊叫,在下面保护她的师父也紧张地出了一脸汗。

  那时每个公社都有专门的电影队,在各村巡回放电影,有条件的村子放在祠堂里,没祠堂的也大多放在晒谷场。电影是早就预约好的,消息前一天已发布出去了,这一天的谷子收得格外的早,太阳刚刚落山,晒谷场上就搭起了挂银幕的架子,各家的四尺凳按先来后到一排排地摆着。家里有半大孩子的肯定比较积极,摆得早,位置就比较正中,家里没孩子的忙于干活,等收工回来去放凳子时,早没有好位置了。天刚黑下来,电影就开始了,《渡江侦察记》、《永不消逝的电波》、《一江春水向东流》、《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枪声》等等等等,差不多每个村子都是这些电影,看得有些人连台词都会背了。后来也放一些戏曲,《红楼梦》、《碧玉簪》、《珍珠塔》等等,问题是不管什么电影,看的人尽管很熟,照样看得两眼不错、津津有味。然而在看电影的人群里,也有怀着各样心思的人。中年人一边在看电影,一边还要时不时回头找找自己的孩子。老年人看得最专心,但他们往往等不到结尾就要回去睡觉了。年轻的小伙子们最不愿意坐在那儿看,即使有位置空着,也不坐。他们的主要目的和乐趣是相姑娘,成群结伙地找陌生女孩聊天开玩笑。也有借此机会认识并谈上恋爱的青年男女,也有本来就已在地下工作着的借此机会亲近亲近。年轻的待嫁的女孩们也不愿意坐在位置上,她们喜欢挽着手站在边上,眼睛看着银幕,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走来走去或大着胆子来搭讪的少年。也有喜欢安静的人,特立独行地坐到银幕的反面,于是就只能看到人物反着手写字,反着腿走路,树木街道以及屋里的摆设,都反着,特别滑稽。

  八十年代初,汤溪附近有部队的训练基地,经常有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部队,驻到各村训练。我们移民队是个小村子,但由于地广人稀,非常适合部队训练,所以经常有部队驻扎。部队人数不多,通常是一个连,分住到各户人家。吃和训练则在晒谷场上。炊事员在晒谷场低洼处支起两口大锅,生产队的队屋里支着长长的案板,一堆一堆的大白菜,大块大块的肉,放在锅里哧啦啦地炒,香味整个村子都能闻到。不烧饭的人,则在晒谷场上训练,走正步、齐步跑、喊口令,小排长精扎着武装带,威风凛凛的样子,“一二一”的口令喊成“幺—儿—幺”,整村的孩子都远远地蹲在晒谷场边上张望,学排长“幺—儿—幺”。

  我家的房子还算宽敞,但因为有天井,比较冷,所以只住了四个人,都在堂屋中央打地铺。一个是江苏兵,又高又瘦,不爱说话。一个是上海兵,皮肤很白,看什么都不顺眼,脾气很坏,牢骚满腹,遇见石头小树什么的都要踢一脚。一个是河南还是山西的黑脸大汉,明显是个农民出身,膀大腰圆,很肯下力气,我家有什么重活都会抢去干,但普通话说得一点儿都听不懂。还有一个小个子,忘了是哪里人,又瘦又小,一脸娃娃相,用我妈的话说,是“毛都没出齐”,看上去才十五六岁,非常爱笑,又叽叽刮刮特别爱说话,很讨人喜欢。经常粘着我奶奶,奶奶前奶奶后,又特别勤劳,抢着扫地,抢着挑水。我家的水桶是杉木做的,又大又重,一双空桶都有三十来斤,装满水,怕有一百来斤。这小个子兵抢了水桶去挑水,走在路上,水桶和人一样高,碰到高坎外,水桶就磕在地上。挑了大半桶水回来,踉踉跄跄,脸憋得青紫,水倒有一半洒在地上,我妈连忙把他的担子接过来,叫他下回别挑了,他下回不敢用大水桶了,弄了两个小水桶去挑。

  晒谷场本来是村里人公用的地方,不属于任何人,村里每年都有专人维护,除草、平整,这几年,田地种得少了,谷子也没人挑到晒谷场晒了,村里更不会有人来管,晒谷场渐渐地杂草丛生,垃圾丛生,变成一块荒地。后来,赖樟生的儿子第一个在上面造了房子,造好之后,虽然非议很多,但别人也不能拿他怎样,村里干部也没人管,很快,晒谷场就被各家瓜分一空,晒谷场上,一幢幢红砖的房子竖得密密麻麻,原先的队屋像一个干瘪的小老太一样,挤在一片新房的阴影里,不仔细找,恐怕都找不到了。

责任编辑: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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