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更,滴漏声未断。残叶兀自脱落,在黑夜中打了个转儿,“啪”地落地,却如轰雷一般惊碎了女人的梦。
梦醒难眠,披衣下床。她径自取来一段红烛点燃。寂静的夜晚,寂寥的心坎上渐渐泛起了烛光,微弱而黯淡。推开那扇雕花的窗,但见寒蝉凄切,骤雨花飞。猎猎的风衣飞舞着,一袭袭笼罩着沉睡的婺州城。
李清照——那独倚阑干的妇人,想起白日里登上城楼,眼见滔滔江水,一脉西流,自觉江南风光气象万千,沉郁已久的心事也不由开朗。这里没有汴梁那些丝竹管弦响彻如昼灯市,也没有临安城天花乱坠的繁华,轻轻地,只让人沉浸在泛舟江上的摇橹声里,一路就着渔夫吟唱的江南小调,拍打着江面上的青山绿水,翠色逼人。间或,远处的田田莲叶间还传来了银铃般的嬉笑声,那是几个豆蔻年华的采莲女,一双双皓腕在碧绿的莲叶间更衬如玉,折过的菡萏映得脸庞面若云霞。
得见美景,李清照的双眸中不禁漾起了温柔的涟漪。仿佛自己依旧是当初误入藕花深处的天真少女,深闺里,云鬓轻绾,画眉添脂,听雨打芭蕉,瞧露浓花瘦。一番趣谈后,团扇轻摇与侍女笑说“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夜太漫长,朱红色的窗。她持着红烛,轻移莲步,徐徐坐落在铜镜前。而镜中那憔悴胜黄花的模样,让她不由地抬起手抚上消瘦的面容。思绪翩跹,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恍惚中,易安看见了身后站着一个风采照人的男人,将那画眉的指头温柔地把玩着她几缕青丝,抚过她唇边浅浅的呢喃。自男人远行后,她在门前种下了三株柳树,唤它们作“赵”“明”“诚”。哒哒的马蹄声在耳边萦绕不去,踢开了她心间的相思门,失落地嗔怪那路过的少年郎,却也更盼望那传书鸿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我眷恋你,如流水绕青山。回忆起书房中赌书泼茶的乐趣,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波涛汹涌。“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把酒言欢,隔空对饮,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再相逢时,似见你风尘仆仆地策马而来,携手轻诉着与我一样的思念。
寒风一阵,火光一闪,过往种种俱已成空,烛火化作一滩红泪,黑夜又重新席卷而来,而如花美眷终敌不过逝水流年。明诚去后,传书鸿雁也跟着老去。曾经门前栽下的三株柳树,年复一年,枝叶伶仃,也始终留不住他离去的脚步。他曾说愿做妻子发上的钗,束腰的带,而经此一别,黄泉碧落两茫茫,昔日惊艳群芳的才女也只能随着大势南渡流浪。
月满西楼,有人楼上愁。银辉流瀑般倾泻而下,落在身上,冷冷清清。国恨家仇令她倦了梳头,怕沉了双溪舴艋舟,而眼下的良辰美景却盼何人能共赏?
人雁南飞,悬笔落墨,词香幽幽余味千年。千年以后,轻烟片羽,风骨犹存,而曾经那些心绪最后也化作无限的感怀与轻轻的喟叹,与她笔下的情疏意远、倾世风华一般,让人缱绻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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