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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枇杷树

2018-07-12 09:00:46  来源:  婺城新闻网  作者: 祝炜奇

  祝炜奇

  我曾经无数次回望,那是我心头的念想,是我温暖的思念,是我眼眸中明媚的忧伤。青灰色的瓦,暗白色的墙,低低的屋檐,门前的枇杷树。诗人海子声嘶力竭的呐喊,喊出了无数人心头对故乡的渴望,而心念故乡地头鲜花的浪子却还醉倒在异国他乡。

  没有电影故事中的异国他乡,没有身世凄迷的背井离乡,一个普通的学子,如同千千万万离开乡村来到都市读书的学生一样。

  但是记忆的洪流没办法让我忘记那个庭院,那条小巷。南国阴雨的巷道,就和其他的巷道一样;小镇千百个庭院,就和其他的庭院一样。那棵枇杷树,那方池塘,那青瓦白墙,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的老人……时光总是把这些冲刷的熠熠闪光,令人神往。

  儿时,院子里有一棵枇杷树,树的旁边有一个极小的池塘。池塘虽小,却也五脏俱全。从池塘的上方望下去,在幽深的水中有鱼,有龟,有青蛙,有青苔,当然也少不了邻家顽皮的猫爬上爬青石台,用它那厚厚的脚掌在水中滑着水。春天,枇杷树的叶子发芽了,锯齿状的叶子嫩嫩的,一点一点儿从淡绿变成墨绿。长大的叶子,就像一叶小舟,交错在树干之间。幼年的我就在春风吹拂大地之时,满院子地追着猫儿,踩着透过叶片洒在院子里的光影。

  枇杷熟在夏天。当墨绿的叶丛中注满了黄澄澄的枇杷果实,仿佛一束束一串串的小黄灯,密密地点缀在这绿色的枝叶丛上。和煦的南风总是会裹挟着温润清甜的果香造访我们的小院。奶奶总会亲自上树,摘下成熟的枇杷,递给树下叫着跳着的我。她常说,这夏天的枇杷酸甜可口,还能润肺止咳。夏夜的晚上,一个四方的小院子,几家妇女坐在院中央有说有笑,时而谈起东家的故事,时而讲到西家的见闻。院子外没有汽笛的噪鸣,没有拥挤的人流,有的是自行车时而传来的悠长的铃声,有的是稀稀零零的行人在路边悠闲的脚步。我在星空下的小院里,一边似懂非懂的听着奶奶的乡音,一边尝着酸甜的枇杷,那时候的她总有讲不完的故事。

  院中的秋天是另外一番景象。屋后的枇杷树落下了第一片叶。有了第一片落叶,就有了接踵而至的无数落叶。于是池塘里,阶梯上,院中央都会铺满厚厚的枇杷叶。奶奶总会弯着腰一片片的拾起散落到地上的叶片,偶尔一阵风过,满地的叶便打着转儿,窸窸窣窣地随风飘向远处。年少的我并没有注意一次次弯腰拾起落下的枇杷叶的奶奶。她的眼中似乎带着些许的遗憾,些许的忧伤。仿佛失去了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一直弯着背从傍晚拾到天黑,我在群星闪耀的深夜中睡去,又在深蓝色的夜幕和皎洁的月光下醒来,睡去又醒来。在青瓦白墙的院子中我睡得很安详。

  时间在匆匆流逝,当院子中青色的瓦,暗白色的墙变成了一纸合同一个红印,当池塘被填平,枇杷树被连根拔起的时候,奶奶开始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健谈,那么精神有力,她渐渐老了。

  植物花叶和人感觉都是敏锐的,叶落归根是死亡和新生的轮回。一边是对生命饱满的热切,另一边是沉寂的无言。

  依偎在奶奶的病床边,我心中不停呼喊海子的余音:“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奶奶的眼神却愈发消失了光色。

  枇杷易摘,故乡不再。

责任编辑: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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