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达、张凡合影
1949年2月26日，中共金萧工委机关报《金萧报》以醒目的标题登载《国民党军二O三师10人历经艰险起义来归》，报道了国民党军第二O三师六O九团二营机枪连官兵10人在排长黄和庆、副排长许国芳的带领下，于2月18日凌晨2时许在金华雅芳埠该军防地，携带马克沁重机枪四挺，机枪子弹1000发，三八式步枪2支，举行起义，并以三小时五十华里的急行军通过该军营部的警戒线，历经艰险，于黎明时与浙东人民解放军金萧支队第八大队在傅村(现金东区)胜利会合，20日抵达江东县政府(现浦江县)。1977年“8月号”《人民画报》以“战斗在蒋管区的浙江的部分游击队员”为题刊登了金萧支队部欢迎携带重武器起义人员的大幅历史照片。
精心谋划
1949年1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在金萧游击支队部驻扎的江东县平湖区罗家村，支队长蒋明达接待了一位自称是黄和庆结拜兄弟的边尊山，据边尊山说：他有一个结拜兄弟，名叫黄和庆，浦江黄宅人，以前在国民党军队当过少校军官，现在国民党二O三师六O九团第二营任中尉排长，感到人民解放军雷霆万钧之势，眼看国民党军节节败退，表露出弃暗投明念头。蒋明达根据边的报告，分析了边的出身及其家住在我根据地控制的路西县小西区高城头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可以掌握利用。据此，他命令敌工股长陈理农与边前往金华与黄和庆直接联系后，再作具体行动。
1月中旬的一天，陈理农化名杨叙，以国民党衢州绥靖公署少校参谋身份，持国民党军差假证，在边尊山的陪同下住进了金华城里的知味馆。中午，边尊山将黄和庆从离城十五里的雅芳埠请来金华，与自己“新交的朋友”见面。陈理农特地在天香楼以丰盛的酒菜宴请了这位“新朋友”的老朋友。黄和庆深为杨参谋的热情所感动，因此一举杯，犹如故友重逢，陈因势利导，从“三大战役”谈到黄的处境，黄大叹其“虎落平川被犬欺”之慨！陈见黄和庆酒意已浓，即慷慨陈词，愿为患难朋友解愁排怨，即刻摘下金戒指一枚相赠，并暗示只要愿意合作，日子好过，前途光明，黄半推半就接过戒指说：“杨参谋，不，老杨啊，你真是给我雪中送炭的恩人，能跟你在一起当差该多好啊！”
陈理农见时机成熟，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好是好，但好景不长呀！前两天，我们二处的同事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消息，说共军汇集长江北岸近百万，准备强渡长江南下，我们衢州绥靖公署也在准备往西南撤哩！”黄和庆听到这一重要消息，惊慌地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陈悠闲自得地回答：“老黄，办法是有的，前途是光明的，看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边想开口插话，黄即起立抢着说：“跟你老杨我走运，我一百个愿意，请你赶快说往哪里去。”陈肃然起立，郑重地说：“黄排长，老实告诉你，过去我也是蒋军王牌七十四师师部参谋，1947年在山东孟良崮战役被俘，现在是金萧支队敌工股长，这次根据老边介绍知道你处境危险，有弃暗投明之意，我奉支队长命令，为了挽救你，特来找你商谈，希望你认清形势当机立断，率部起义，立功补过。”陈看着黄的脸继续严肃地说：“我姓陈不姓杨，金华城里到处有我们的同志。只要你下定决心投向我们，保证你能立功受奖和全家人的生命安全，共产党向来说话是算数的。”黄和庆本来就有此念，并当场发誓：“你们为我而来，黄某如有三心二意死无葬身之地”，接着三人商议由陈和边同去黄的驻地以做客为名，实地察看。
第二天一早，陈与边去黄的驻地做客，机枪连连长见是少校，又是排长的朋友，非常热情客气，命黄排长陪陈在连部四周看看，陈有意地端详了崭新的4挺马克沁重机枪，伸出大拇指说：“贵连装备精良，连长领导有方”，正在隔房的连长马上过来说：“杨参谋过奖了，岂敢，岂敢！”显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接着陈提出要回金华，连长又命黄排长送客一程，送行途中，陈、边、黄一起约定春节期间的详细起义方案。
陈理农赶回支队部，向支队长蒋明达汇报了与边尊山金华之行的全部情况。蒋明达和支队政委张凡进行了周密的分析和研究，认为该机枪连驻在金华盆地，又处蒋军二O三师中心部位，策动全连起义可能性不大，并且存在人员复杂、目标大及距离我控制区远等等不利因素。联络指挥行动上稍有疏误，就有可能遭截击和被包围的危险。根据当前我军急需的是要加强重武器装备，支队部于是决定：一是策动目标是重机枪，策动对象是黄和庆排长，其他官兵宁少勿多；二是派钱方等五位同志打入敌营为内应小组；三是命金萧支队第八大队密切配合，负责接应。
2月初，陈理农带着支队首长的指示，来到路西县小西区，在区长杨春潮安排下，选择在桐山乡山岙中的小村作为与黄和庆谈判的地点。支队部派遣的内应小组钱方等五人如期与陈理农会合后，即根据支队部指示，研究了与黄和庆谈判的条件和对策。晚上，陈理农、内应小组组长钱方与黄和庆进行了谈判，通过谈判议定：一、黄负责将内应小组钱方等五人安排在黄部当兵；二、一切行动听钱方指挥；三、黄的全家由支队部保护起来；四、起义成功后，黄任我金萧支队大队长。议定后，以二只金戒指相赠，供黄作为春节费用。
次日清晨，陈、钱向支队部汇报了与黄和庆谈判的情况和议定的实施方案。支队长蒋明达强调指出，要提高警惕，防止轻敌麻痹思想，要依靠组织，发挥群众力量，计划部署要周密，行动要果断、敏捷。特别要牵牢黄和庆这个牛鼻子，切断他的后顾之忧。支队部布置路北县黄宅区负责做好黄和庆家属的监护和转移工作，命陈理农带通讯员立即赶往路北县找第八大队研究配合内应小组的方案。临出发前，支队长又特地找钱方等五位内应小组同志谈话。支队长知道，钱方是金萧支队短训班的中队长，其他四位同志是短训班结业的战士，且他们都曾在国民党军里混过，熟悉国民党军情况和其使用的武器性能。支队长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你们的任务是光荣艰巨的，要抓住黄和庆不放，打消他的后顾之忧，要机智果断，高度警惕，有问题及时联系。”
深入敌营
钱方是内应小组的组长，他绕道郑家坞，由副排长许国芳带入黄部。钱假装是一个小学教师，春节期间赌博输光、走投无路，才到亲戚黄和庆这里寻找出路来的；其他四位同志：徐行、陈辉、吕光、楼光荣装成破产的农民，想到黄和庆这里混饭吃的，怕当兵不习惯，由黄和庆亲自带来住几天看看再说。这样做，他们既不受当兵人的束缚，又可以自由自在地来来往往。
内应小组的同志潜入机枪连后，为完成任务积极地活动起来。他们四出摸情况、看地形、找线路。适逢春节期间，今天东村迎龙灯、明天西村接菩萨，只要有“热闹”，钱方、徐行非到不可。他们借看“热闹”在连部四周东走西闯。有一天，他们竟然以赶热闹看斗牛为借口，串了好几个村子，结果被国民党军哨兵视为“土共”嫌疑，扣押了他们两个，黄和庆叫许国芳去营部一说，放了回来。他们也十分注意做好士兵的工作，努力与士兵搞好关系，处事小心谨慎，避免引起怀疑。特别对黄和庆的亲信许国芳、黄世尧、严绍彭、黄金孟四人，关系更好，有时跟他们一起进城，一起喝酒，还一起赌钱。由于整个内应小组同志齐心协力，默契配合，很快掌握了有关情况。
他们了解到雅芳埠这个村子位于金华以东偏南方向十五里的小山丘上。向东是大片起伏连绵纵横十余里的山丘；南面是由东流向西的婺江；西边有宽阔的田野，村落星罗棋布，还有一条直通金华城里的大路；北面是一个个山丘和一片片田野。在数里之外，横贯着自东而西的浙赣铁路。他们认定这样的地形，行动路线只有向东走最理想。从雅芳埠向东十里可到含香村，然后朝北偏东行，避开村子，越过铁路，再北进四十余里，即可进入我路北县金东根据地。又了解到国民党二O三师六O九团二营的营部和机枪连，分别驻扎在雅芳埠村东相隔近百米操场相向的两幢老式楼房里。营部坐南朝北、连部坐北朝南。连部楼房四周筑有低矮的围墙，朝西南角开着一个圆形大门，门外设有哨棚，还架设着通向营部的电话线，楼房高大，砖木结构，虽旧尤固。连部楼房共分三进，头进南开三个大门，很有旧式高楼的气势，这是一个大户人家，机枪连进驻以后，为着他们的安全，把中大门和东大门关死，只留西大门进出，这个门靠近围墙大门离营部最近。
机枪连一排的雷排长，住东大门厢房内，当时他的老婆正好从杭州赶来长住，雷排长本来不会太办事，现在当然只管老婆不管事了。西大门边的两间厢房就是黄和庆排长的房间，那4挺崭新的马克沁重机枪和上千发子弹都整齐地安放在黄和庆的房间，关死的中大门旁边就让黄排长五个“亲戚”住着，他们可以随时进入隔壁黄和庆房内。楼房的中进是全连国民党兵的兵舍，国民党兵就寝，全部步枪锁在东墙的枪架上，这是为了防止士兵携枪逃跑。楼房的后进是连部，连长就住在这里，由于有中进房屋相隔，无法听到头进房内不太大的声响。
内应组掌握了情况，摸清了地形，确定了路线，拟定了具体的行动方案，准备向领导汇报，但在金华城里一时等不到预定的联络时间。2月11日内应组长钱方决定直接去支队部汇报，内应小组的工作暂由徐行负责。
接头失败
春节期间，陈理农送走内应小组同志以后，带着支队部指示，日夜兼程来到路北县，在义西横山找到金萧支队第八大队教导员李铁峰和路北县县长季鸿业。他俩看了支队部指示、听了陈理农的汇报，决定由金义区完成接应策反的任务。陈又连夜赶到义西上溪找到金义区区长傅宜、副书记施姬周，金义区将陈安置在金东凤塘村周季同志家里住下。数天之后，金义区研究决定，由熟悉金华城区情况的施姬周陪同陈理农与内应小组取得联系。2月11日，施姬周和陈理农化装成经营文具生意的商人在孝顺上车、塘雅下车，从义乌门步行进入金华，住进旅馆后，写信请黄和庆进城。次日黄如期来到，因此，陈得知钱方等不但如期到达而且工作顺利，又知钱方已于前一天去支队部。施、陈急于联系钱方，即于13日离开金华回到金东。
钱方赶到支队部，天色已黑。这天，支队部和第八大队领导都住在石门，正在商议接应策动重机枪排的问题，钱方汇报了几天来内应小组工作情况和行动方案，增强了大家完成接应任务的信心。第二天一早派向导将钱方带到金义区，并指示金义区武工队和民兵配合行动，完成接应任务。13日晚，钱方在金东凤塘找到了陈理农，两人交换了情况，根据钱方带来支队部关于“争取迅速行动”的指示，拟就了一个内外如何配合的实施方案，并经与金义区领导研究决定16日开始行动。15日夜，钱方潜入金华城区，如期与徐行碰面，了解到敌情无其他变化，即通知“次日午夜行动”。徐行等当即赶回敌营进行准备，钱方于次日早晨也回凤塘。
16日，夜幕降临，金义区民兵和武工队计40余人，经区长傅宜政治动员后，带着干粮，由金德田作向导，沈长春压后，从傅村出发，他们绕道孝顺，跃过含香，悄悄地进入雅芳埠以东的山坡上，伏地待命。钱方与沈长春立即赶往前面，等待内应小组发出电筒光讯号。很久，没有发现讯号，待到凌晨三时，还是没有动静，经与沈长春、陈理农研究决定：“疾速撤回，严守秘密。”17日拂晓，陈理农、钱方回到凤塘，疑团在他们脑子里翻腾，是敌营内部发生了什么突然情况？
原来，在敌营里的徐行接到钱方通知后，经过一天多的准备，感到有些疲惫，16日傍晚，他拿了仅有的钱，买了酒和肉，找了几个朋友，痛快地大喝起来，他们想多喝点，借着酒意早点睡觉，以便后半夜有充沛的精力投入决战。但是上床后，老是不能入睡，熬到9时许，徐行带了许国芳、黄世尧提着手电离开营房朝着含香方向走去，边走边发讯号，走过一个山丘，又一个山丘，来回四个多小时，始终不见反应。时过午夜，疑有变故。徐行分析，即使马上找到钱方，也已为时过晚，容易暴露，造成失败，于是决定立即回营，再作计议。
成功策反
17日凌晨，徐行按15日钱方之约，如发生意外，要及时到凤塘联系，近午，徐行赶到凤塘，找到了钱方，解开了疙瘩，原来事先未定具体方位和地物目标，个个相似的山丘在夜间无法辨认，因此联系不上。于是修改方案，决定18日重新行动，保证胜利完成任务。18日，天蒙蒙亮，徐行冒着严寒，离开凤塘，取道含香，回到敌营。傍晚，黄和庆带着部队从师部听师长训话回到营房，见到徐行，迫不及待地向徐行讲述了师长的训话：“金萧支队派人到这里要人、要枪，告诉来的人，最好三天之内自己回去。不回去，坦白出来，放你回去；检举出来，就要破你肚皮，杀你全家，检举的人连升三级，还有钱赏！”黄讲话语气迟缓，心情沉重，有畏惧状态，最后问徐行：“怎么办？”徐行沉着、坚决地回答：“不要怕！今晚行动！”同一天，金义区武工队、民兵经区长动员，分为一、二两线分头出发。傅顺带五人二支快慢机在第一线，他们化装成挑担的农民于下午就出发了。第二线20多人天黑出发，由沈长春带领，陈理农压阵，埋伏在靠近含香的小山上。区长傅宜动员结束后直接去第八大队，带八大队一中队在施塘头以东铁路北侧接应。在敌营里，天一黑，徐行等紧张地行动起来，吃了夜点心，徐行与许国芳带了手电筒到了婺江边的船埠头，沿着婺江，穿过沙地，绕过雅金山，又按约翻过了几个小山丘，在一个山坡下碰到了武工队傅顺同志，又找到了武工队长沈长春和陈理农。双方联络上后，徐行立即带一线武工队直插到白天观察好的仅离雅芳埠几百米的山丘下埋伏，二线同志也相继向前推进。大家虽已靠近敌营，胜利信心倍增，人人沉着应战。徐行又当机立断，带了武工队的快慢机悄悄地回到营房，徐和衣钻进被窝，假装睡觉。夜渐渐地深了，到处一片沉寂！只有明月当空皎洁如镜。兵舍里时而还有咳嗽声。徐行已无法按捺焦急而激动的心情，深怕误了时间，造成失败。他想到这里，蓦地起床，正好，许国芳前来告知，他和黄和庆已把营、连部门口的哨兵控制住了。徐行立即通知严绍彭将两个哨兵押到武工队一线地点由武工队看管。又通知陈辉、吕光、楼光荣、黄世尧拆卸重机枪，并与黄金孟一起挟走二箱子弹。然后徐行又返回营房，经过近三个小时的紧张活动，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八箱子弹全部搬出敌营。徐、黄、许三人手提快慢机、短枪最后离开营房。在二线的民兵按原来分工，三人扛一挺重机枪，一人背一箱子弹，二班轮换，一上肩，就快马流星般地前进。重机枪三挺在前，一挺在后，与徐、黄、许及其他几位同志随步同行，以防敌军追击。越过浙赣铁路，队伍仍然按原定计划，一路避开村子，在山丘上、小路上急速行进。东方开始发白，黄和庆突然命令：“卧倒！准备打！”片刻，借着拂晓的微光，才看清前面出现的人影原来是铁路以北八大队派出的接应哨兵，一场虚惊。
太阳初升，队伍安全到达金东洞殿里王安村。第八大队教导员李铁峰、路北县县长季鸿业和王安村民早就恭候欢迎！大家吃了丰盛的早餐，换下已经艰辛一夜、长途负重的民兵，挑选另一批民兵，在八大队一中队的掩护下，把重武器护送去支队部。
徐行等一行十多人离开了王安村，翻越金华太阳岭，登上北山，已经疲劳得难以支撑了，但是胜利的喜悦激励着他们前进。他们回头看看敌营驻地雅芳埠，招招手说：“师长啊，你叫我们三天内走掉，今天我们果真走掉了，再见吧！”这一声“再见”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发自每位同志的心里，回荡在整个北山的上空！
2月21日，四挺崭新的马克沁重机枪、二支三八式步枪和五名起义的官兵在八大队一中队的掩护下，在敌工科陈理农率领下，经过两天迂回行动，到达金萧支队部驻地桐庐旧庄村。从此，金萧支队有了重武器。3月3日，支队部在路西县马剑乡祠堂召开了欢迎起义官兵祝捷大会，会上宣布以四挺重机枪为主要火力，抽调两个中队成立特务大队，任命黄和庆为特务大队大队长。从此金萧支队在战斗中不断壮大。
(中共金华市婺城区委党史研究室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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