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荷的喜爱源于何时何因?
是因为杨万里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吗?是因为周敦颐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吗?是因为李渔的“无一时一刻不适耳目之观,无一物一丝不备家常之用”吗?
想来都不是,在接触这些诗文前的孩提时代,我已经爱上它了。
记得我们村的村口有一方小池塘种满了荷花,我们上学放学、割稻拔秧、割猪草玩耍时都要经过小池塘。想起来,这一池荷花就是我们童年时代自然的美育课,也是我们玩耍的后花园。
暮春时节,池塘里三三两两的荷叶冒出芽来了,新生的荷叶就如两头尖尖的梭子斜立在水面上,嫩嫩的,绿绿的,在这时怎能想到荷叶是圆形的呢?不多久,清风就吹开了它娇羞的脸庞,荷叶卷曲的身子慵懒地向两侧伸展又伸展,似是梭子的纺线织就的绿色裙袂。在芽尖变圆盘的过程中,又有新的芽尖不断冒出,不多久,荷叶就铺满了整个荷塘。就这样,满池的新荷娉娉婷婷地在风中摇曳,翩然起舞。就是我这样不懂美的小孩每每经过时,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这时,最喜欢的就是下阵雨。我们这些孩童就会折下塘边上的荷叶,胆大点的孩子会走到塘中央,挑选更大更圆的荷叶当作雨伞,顶在头顶,走在杂草丛生的塘岸上。其实这荷叶又遮得了多少雨呢?再说了,我们这些农家孩子又怎会在乎被雨淋湿了身子呢?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这只是一项纯粹的、快乐的游戏。所以我们经常会把这擎雨盖从头顶拿下,放在胸前,或是干脆蹲在地上,把它放在前面,看雨珠在上面滴溜溜地转,银亮亮的。不停变换手拿荷叶的姿势,让雨珠儿在荷叶上到处窜,就这个游戏我们可以玩上小半天。不知是我们在逗雨珠儿,还是雨珠儿在逗我们。
夏天的蝉声越来越密,荷花也争先恐后地来了。尖尖的粉色花苞高高挺立着,一个瓣一个瓣地舒展,开成美丽的花朵。印象中的荷花多是粉色的,在太阳的映照下,花瓣通透明亮,就如少女吹弹可破的皮肤。在密密层层的碧透荷叶间,举着一枝枝粉色的荷花,此时的荷塘应该是最美的。
待花瓣越开越大,鹅黄的莲蓬就探头探脑地出来了,等花瓣谢了,玲珑可爱的莲蓬就全部露出来了。莲蓬还有许多嫩黄的花蕊簇拥着,就如身着盛装的骄傲小王子,又如手捏裙袂的娇俏小公主。这个时候,总会有淘气的小男生折下一两枝玩耍,现在想来有些残忍,而当时只觉这小莲蓬太可爱了,被深深吸引,偶尔也会拿过来,用手梳理着花蕊,痴痴地盯着看。
待到莲蓬成熟,这些男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把莲蓬折下,而且也不好好走,好好摘,往往会把荷塘弄得乱糟糟的。但他们可不管这些,只管着手中的莲蓬。这样的事情我们姐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父母从来都告诫我们不能到深水里玩的,如果被知道走到塘中央,肯定是要挨骂的。而靠近塘岸、伸手可得的怎么又留得到完全成熟,轮到我们去摘呢?更多时候我们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
其实印象中的莲蓬并没有那么美味,现在菜场上买的,先放冰箱冰镇,味道清甜可口。而记忆中的莲蓬并没有这个味道。一是孩子们往往摘早了,味道还没出来;或是之前遗漏了,等发现时又老了,莲子太硬,莲心发苦。二是这荷花基本算野生,没有人料理,结的莲蓬不大,经常莲子是瘪瘪的不饱满,缺乏味道。而且我们有空玩这样游戏的往往是正午,莲子带着太阳的味道,和冰镇的比真是差远了。但摘莲蓬、吃莲蓬,仍然是我童年里最美的记忆之一。
想来,儿时的我爱荷,因为它是贫瘠年代里的一份奢侈,一抹亮色。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荷的喜爱有增无减。不可否认,这确实和那么多的咏荷诗文有关。
“小荷尖角”“水面清圆”“清水芙蓉”,把我儿时能意会却无法言说的荷之美传神地描绘出来了。“荷钱出水——茎叶既生——菡萏成花——蓬中结实”,则生动记录了我儿时与荷邂逅的全过程。读到这样的文字,心中怎能不倍感亲切和愉悦,对荷的喜爱自然就增加了一分。
读着这些优美的文字,更有着周身被浸染,心灵被洗涤的圣洁美好。吟“鱼戏莲叶”“梦入芙蓉浦”,清新自然、自在惬意扑面而来;咏“无穷碧”“别样红”,蓬勃朝气、盎然生机升腾而起;品“不至白露为霜而能事不已”,可人之处、为人所用深入人心……尤其是周敦颐,四季繁花开遍而独爱夏荷。那句“予独爱莲”,更是写尽了荷的君子之风。
我赏荷,虽不敢如陶弘景般在赏山川之美时升起与古之先贤比肩的自得之感,但确实应了这些诗文而更显浪漫与美好。
我的爱荷似乎是人人皆知了,以至于学生送我贺卡时,会专门挑一张荷花图案的,还不忘申明:“老师,我感觉你特别喜欢荷花,特意挑了荷花贺卡。”那天,外甥女也问:“二姨,你就那么喜欢荷花吗?”不过也难怪,家里装饰画是荷花,买件旗袍买个耳饰也喜欢荷花图案的,手机壳也是荷花图,还有我的微信名不就是“荷”吗?这不是在“昭告天下”吗?
我喜欢荷的婀娜娉婷、风姿绰约;也喜欢荷的鲜亮明媚、纯粹无瑕。经常幻想着,着一身青绿汉服,飘然走过梅园荷池、武义十里荷花、西湖曲院风荷……徜徉在满池新荷间,“荷叶罗裙一色裁”,该是多么轻盈飘逸、清新美好。
看来,现在的我爱荷,因为它是温暖的回忆,心灵的浸润,也是悠然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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