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博尔赫斯

　　谈论博尔赫斯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不单单是翻译上的距离——但翻译也有可能是一种创作。就像穆旦之于普希金，徐迟之于《瓦尔登湖》，丰子恺之于日本的《源氏物语》——但是作为一个全才作家，不知道该把博尔赫斯归属于哪一类：诗人、小说家，散文家、还是翻译家？也许四者兼而有之。或者像有些人评论鲁迅那样，是一个文体家，语言大师——是的，从这一点来说,也许博尔赫斯就是阿根廷的鲁迅——而这样的滑稽类比，也许仅是为了显现博尔赫斯在他本国文学史上以及在他那个母语中的重要地位。虽然，从语言上看，翻译成中文的博尔赫斯，他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二流的作家。——因为语言的神奇性就在于，它有些是不可翻译的。词，或词根，以及语感，它永远是和那个创造出它的民族的地域、习性、文化、审美等等血肉相连的。一进入翻译,就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剥离！

　　有关博尔赫斯生平资料很多。而一个经典作家的传记，哪怕是平淡无奇的，也应该蕴涵了形成他创作的一些渊源。博尔赫斯大致是：他生于1899年，其家庭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个大族，祖上有着诸多军功。博尔赫斯的父亲是一位律师，母亲出身于名门望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并且家里拥有大量藏书。——这些都保证了一个作家从小所受到的文学薰陶。但良好的环境是一回事。并不是每个有着良好文学氛围的人都能成就为一个伟大的作家，这里面，主要的原因是：博尔赫斯从小就喜欢文学并且在那时，就已显露出强烈的创作愿望和语言上的才华。从七岁开始，他就进入了写作上的练习。其次是在1919—1920年旅居西班牙时，他与当地一些先锋派作家过从甚密，所获甚丰。而1921年回到布利诺斯艾利斯后又进入了市立公共图书馆供职，能安心地进行文学创作以及办杂志和讲学。到了1923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从此踏上文坛，一发不可收拾。

　　人的命运有时候非常奇怪。作为文学上的博尔赫斯，其实从一开始——从他七岁那年写下第一篇习作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一条隐秘的通道。直至1986年辞世。而在近60年的文学生涯里，他贡献了三十多本文集。与此同时他还翻译了卡夫卡、福克纳、伍尔夫、米肖的大量作品，成为阿根廷文学译作中的瑰宝。而闻名文学领域的是，他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叙述模式，可以称之为“博尔赫斯式的迷宫式叙述”。

　　中国，在八十年代，马原那批人，就开始从他身上偷到了一些绝招。同时他的诗歌也拥有前人所没有的一种崇高、广阔、澄澈的品质。他既有对自我的肯定，又有对自我的否定。两者奇妙地结合起来，在一个人身上清晰地呈现。为此而让我觉得：作为一位拉丁美洲作家，他却兼有了东方式的顿悟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