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影星吴孟达在片场曾对他惊呼,“哇!怎么又是你,你都演过五六十个角色了。”
因为,他不仅是《梅兰芳》、《十月围城》等诸多大制作影片的副导演
也不仅是今年“星爷”《西游·降魔篇》的副导演,出演剧中黄金配角天残脚
我看到微博上跳出“横行记——张超理”,自己先是吓了一跳,“横行”一词,脑子里蹦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词,像横行霸道。尽管我在横店做“横漂”时,演过不少坏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天还很蓝。“横行”如何理解呢?字面上看,应该是横着走。我不知道李老师怎么知道我是横着走的,因为我确实有点“外八字”。我小时就有做演员的梦想,长大了,人家考中戏、北电,我没有去,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的净身高只有1.75米,体重104斤;一是我走路姿势难看,外八字。虽然这不是特别大的事情,但当时有点纠结,后来不纠结了,也没有去纠正。
初戏:不是路人甲,而是武林人士甲,对白两页纸
为了实现自己的演员梦,我职高毕业上了民办艺校,据说是按照香港TVB的艺员培训模式进行教学,TVB只学四个月,学完之后有机会跟香港无线电视台签约,跑龙套的跑龙套,演特约演员的演特约演员,我们要学一年,一年之后,人家不管你了。我突然傻了,不知道该干什么去。当时知道有“北漂”的说法,十万大军漂在北京,人才济济,觉得自己不能去。幸好有个同学在东阳这边的一家影视公司当差,打电话跟我们讲,“有个戏,霍元甲,电视剧”。来了才知道横店,进公司一看,电视剧没有那么快要拍。我们是要做演员的,三个同学一块过去,到了东阳再转横店,拿着资料、照片跑剧组,看有没有机会,1999年的横店不像现在这样,没有那么多剧组,现在横店平时都有二三十个剧组在拍,那时整个横店只有一部戏。
我们所谓的资料也只是一张照片,写上年龄、身高、联系方式,留的是传呼机的号码,杂牌机,很便宜,Call得到就好。有一年,朋友把一张剧组的照片上传到微博上,把Call机圈起来让粉丝猜,90后可能猜不到,问是不是MP3?跑组留Call机号码,没抱太大希望,既没经验,也没演过什么角色,不指望人家找你,但留意到一个细节,制片在我们走前总要问一句“Call机号码是本地的么”,我们连说“是本地的,是本地的”,回去就在东阳等,没过多久,Call机响了,赶紧出门找公用电话回过去,“你好,我是张超理,您打我电话么?”“对啊,你明天有空么,给我们串个戏?”“有,有,有。”然后只听他说我们在横店哪个地方,第二天到剧组化妆间一看,两页纸,全是对白,武林人士甲乙丙,基本上让三人说完了。拿到对白,不知道自己啥心情,高兴?紧张?说不清。没拍过电视剧,这么多台词确实没说过,不相信自己拿得下,在学校排小品要准备一个星期,半个月下来滚瓜烂熟了。拍电视剧不知道自己是否拿得下,两三个小时就得上了,就背呀背,开始发慌了,自我感觉挺良好,终于可以戴上头套了,不满意的是胡子,粘上去四十开外了。不知道上电视之后,能不能认出我来。开演才知道自己在发蒙,那场戏本来可能拍两个小时就拿下,那天四个小时都不止,只听场务跟收音在那里“唉”,一声接着一声,以为今天可以早收工,没想到拍了四小时。出来我们都说肯定没机会了,确实演得不好,不知道拍了多少条,一遍一遍来,最后一句一句来,就这样,在横店第一次拿到对白的不是路人甲,而是武林人士甲,工钱一百,没好意思去领。
过了几天,Call机又响了,以为让我们去拿钱,其实换了另外一个人,“您是张先生么?”“张先生?不,我是张超理,老师您说。”“我是制片主任,明天有空么,你们再给我来串一个衙差。”“有空,有空。”“那明天六点钟来化妆。”“六点钟?没问题,没问题。”答应完之后,才回过神来,当时我住在东阳,他们剧组住在广州街,我跟同学一商量,提前一天住到横店,在私人旅馆开个单间30元,一张铺15元,精打细算,只要了一张铺。第二天一早,五点起床,要出发了,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广州街在哪儿,路上没人,也没有出租车,只见一个扫地的清洁工大叔,问他广州街往哪儿走,他说:“过了桥就是,一直走。”又问有没有公交车,他很淡然地说:“公交车没那么快,六点钟吧。”约的就是六点钟,我总不能迟到吧,又看不到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过了桥,我就顺着大路跑,我印象当中江南一镇过去有个加油站,过了加油站一直往东阳方向走,走了很久还没到,走没走错也不知道,结果这时来了一辆公交车,我赶紧拦车,拦车的同时看到车灯光打在路牌上面,“广州街由此去”,但车已经被我拦下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上车问道:“师傅,请问您到广州街么?”“神经啊,广州街就在前面哇。”“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往化妆间跑,不过没迟到,顺利赶上了。
串戏:换换行头,
一部戏能演五六十个角色
拍完那部戏之后,当时发挥不好,但也没什么竞争,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也就两三个外地演员,到横店来追寻他们的演员梦。我们可以说是第一批“横漂”,横漂就是从我们那时候叫起来的。2000年,横店也没有什么剧组,就一部戏叫《乱世桃花》。副导演语重心长地跟我们说:“想演特约演员多拿点钱呢,还是跟我们剧组多演点,多串点,多接触点。”我们如果演特约演员,一天拿一百元钱,演上一次二次,穿帮了就不能用。所以能跟组就尽量跟组吧,谁想跟组就像上了贼船,除了跟在剧组吃饭以外,还得自己租房子住。串戏的时候,今天一句对白官兵甲,下午一个书生甲,换套衣服也就认不出来。明天说要你演个太监,再换套衣服;后面又有个将军要演,粘个小胡子或许就过去了。再来一个,导演忘了,你又捡个漏。除了演戏,我们还要帮副导演管理现场,帮他排群众演员,还要做武行的工作,演员在前面打,武行在后面套招。因为电视剧班底小,武行不够,我们也去凑数,我们比群众演员好用,而且听话。其实群众演员在那么打,跟小孩过家家一样,电影不允许这样,可当时我们只能充当这样的角色。白天跟完A组,导演会说,“阿超你们晚上去帮B组套一下招吧”。“没问题,我们去。”谁想一熬就是一个通宵。以致后来吴孟达一看到我们去演戏,就说:“哇,又是你们,你们已经演了50个角色了。”自此以后,我开始演有名有姓的角色,在电视剧《神探柯蓝》中演年轻时的马金武,这部戏当时是李亚鹏主演。其实有名无名,都是那么一点点戏。
之后,我在横店已经是“知名演员”。接触的第一个大导演就是张艺谋。副导演说我跟梁朝伟的轮廓很像,能不能做一下替身。做的是光替,不是文替,更不是裸替。文替是指梁朝伟不在场时,你要替他拍一个全景,必须在画面中出现。光替只是打光的替身,在演员来之前,说好戏是怎么样的,摄影师、灯光师跟着光替演员走位、打光。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人家说我像温兆伦,甚至上中专时,午睡都梦见温兆伦了,他还跟我说话。我想我离那个圈子那么远,他怎么会跟我说话。我一直把这当做一个梦想来对待。自从我见了梁朝伟,他们居然说我像梁朝伟了。
拍《英雄》时,我的一只脚特别荣幸,放走梁朝伟后,替身来补拍,机器一摆,穿上替身的鞋子,脚不动,裤管里面装了一个管子进去,装血浆的喷壶那种,剧中残剑被飞雪一剑刺死,血流了一地,那只特写的脚就是我的。我后来特地去找这个镜头,《英雄》里面确实有那只脚。打光的时候,替身的鞋子拍了一条不行,只好换一双,直到没有鞋子可以换了,只好拿梁朝伟穿过的鞋子给我穿,我一穿上,那么合适,更荣幸的事情发生了,张艺谋跪在我面前,说“有线头”,这时,杜可风也过来了,著名摄影师,他也趴下来,喊道,“服装,太干净了,那有这么干净的鞋子,弄脏点。”
荣幸之后紧接着就是不幸,2002年,我出了一次意外,洗澡时不小心摔了,整只手按在盥洗盆上,盥洗盆摔了下去,我整个人也跟着坐下去,锋利的陶瓷裂口一下子往我腿上拉出两道口子,赶紧电话呼救,自己看着自己的血顺着脚流了一地,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的倒霉生涯开始了。横漂的朋友说,2002年要是评一个最佳倒霉奖,肯定是我。当时接了一个戏,说来说去,我在横店演最多的戏是什么呢?就是手下,各种各样的手下。黑社会的手下,武林盟主的手下,丐帮长老的手下,那个戏也是一个手下。民国片,吴启华主演,我演一个黑社会手下,戏里有这样一个情节,我跟老大在一起吃饭,老大得知我出卖了他,上来给我一耳光,紧接着把桌子掀翻,那个演老大的大哥问我:“待会掀翻桌子,桌上的杯子、盘子都要碎掉,小兄弟,是不是一条过啊,我打你的话,就真打了,你别躲。”你说我这么专业,我能躲么?我说:“你打吧,我不躲。”拍的时候,那老师上来“啪”一大耳光,耳光响亮,试拍的时候我想过该怎么躲,该怎么反应,都想好了,挨了耳光反而忘词了,我第一感觉真被打了,最好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确实一条过了,桌子也掀翻了,情绪很到位,只是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正常么?耳边嗡嗡响。那个大哥拍完过来拥抱我,说是晚上请我吃火锅。我以为只是有点耳鸣,过段时间会好,收工那天睡觉的时候,想起今天被打了,干咳了两下,耳朵还是有点堵住的感觉,有点出血,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发炎了,以为过几天就好。一个星期还没好,再检查,看清楚了,鼓膜穿孔,我心想,要是我是吴启华,你会真打么?我是他手下,而且是特约演员,所以出手有点重。谁知那个大哥跟我说,他以前在舞台上演戏,也被前辈打,那前辈跟他说“你真要鼓膜穿孔,我把女儿嫁给你”,我又想,你女儿能嫁我么?幸好后来鼓膜自己长好了。后来有打耳光的戏时,我总要提醒对方“你小心哦,不要打我耳光,我的耳朵受过伤。”他们一听也紧张,连忙说:“哦,你放心,我不会真打。”另外一次倒霉的事儿,是跟袁泉搭戏,我演一个恶霸,她是个侠女,我照顾演员情绪,说几话把文戏演足,我站在机器旁边,给她对对白,她说完一棒子打过来,道具组忘了换假的,一棒子打我嘴上,牙齿就松了,幸好后来又长好了。
经过这两部戏,算是倒霉透顶了,但还没完。2003年,我跟同学合伙开饭店,以为拍戏之余可以广交天下朋友,刚开始装修时,一辆辆旅游巴士从饭店门口经过,我想今年生意不会太差,装修完了,突然非典了,再也看不到游客来,剧组也隔离起来,当时着急哟,其实也还好,靠剧组吃饭,前两个月还可以,往后越开,生意越清淡了。我们当时想得挺好,赚点外快,但真心赚不到,当你忙的时候先去拍戏,空下来又开饭馆,天天要有人打理,拍戏时饭馆没人也不行,一年过后也就关了。关了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开饭馆交不到朋友,你可以这顿免掉,下顿再免,再下一顿呢,收不收?少收点,人家还是觉得你宰我呀,照单全收。于是没信心了。要做演员,就得踏实地做,照这条路走下去吧,开饭馆就不要跑组,不要找机会去演戏,接下来日子老实拍戏。不过因为非典,横店的剧组都隔离了,北京的演员不能来,给我捡了个便宜,出演电视剧《大汉天子2》里面齐国的大王子,算是“咸鱼翻身”了。
2003年以后,横店剧组相当多了,横漂也多起来,专业、半专业的都有,竞争很激烈,我最火的时候要千里赶场,从横店赶到无锡,还是因为倒霉,戏份不多,20多级的戏,你只有几场,迁就人家主要演员,拍完中间,下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拍了,为了生存养家,肯定得接,今天接了一个电话,接完之后,再也不想听见电话铃响,响时绝对是另外一个剧组,苏州的,夜戏,从横店下午两点拍完,打车到东阳,赶最后一班车到杭州,又从杭州坐最后一班车到苏州,化装穿衣服,拍完这场戏,没人管你了,你杀青了,跟大牌明星的区别也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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