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三十有六堰,春水平分夜涨流。每岁田禾无旱日,此乡农事有余秋。”这是宋代名相王淮在游览白沙溪后,写的一首《白沙溪遗兴》。本土音乐人陈越也对这条美到极致的溪水爱得无法自拔,虽没有江河湖海的浩荡,但常年不绝的溪流,自有一股波澜不惊的从容。这条发源于南山之麓的溪流,日夜流淌一路向北,经沙畈、琅琊、临江而汇流婺江,然后再携手富春、钱塘,最终汇入大海。
涓涓溪水流过,沿途多风景也多古桥,在位于白龙桥镇西5里处,溪面上原就有一座木桥,桥的名字叫“新昌桥”。这便是新昌桥村的由来。据记载,新昌桥村的村祖叫徐克广,在明朝永乐年间,徐克广从武义县的履坦迁移到这里。从徐克广开始定居这里,新昌桥村距今已经有600多年的历史。
从白龙桥集镇往古方方向,下了公铁立交桥,就能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六角凉亭矗立在新昌桥村村口。亭内六根梁柱上方,依次刻有“平、安、出、行、如、意”六个字。这是在上海创业的徐锡金资助的凉亭,名为“长生亭”,期盼村民都能幸福安康,天长地久。凉亭四周,桂花、茶花、香樟等10余个品种的树木妆点着,更有一棵高10米的紫玉兰树如儒雅的侍卫守护着新昌桥。
新昌桥风景秀丽,土地肥沃,以前是通往汤溪的交通要道,现还保存着一段由河卵石砌成的古道,在微风中轻轻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徐氏宗谱记载,新昌桥徐氏迁自武义履坦
在新昌桥村村民徐献章的家中,记者翻阅了徐献章保存的新昌徐氏宗谱,该宗谱为1928年所修。据宗谱记载,新昌桥徐氏一脉迁自武义履坦。明永乐年间(公元1403年至1424年,明成祖朱棣年号)徐氏先祖徐克广从武义履坦来到金华县新昌桥,看中了这里山青水秀,地广人稀,是个生活、生产的好地方,于是就携带家人居于在此。尔后,徐氏很快于此落地生根,子孙繁衍不断,和原住民和谐相处,成为新昌桥的大姓之一。
据考证,武义履坦徐氏始迁祖徐贵安,于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从金华徐家故里来武义经商,发现此地平坦,是居住的好地方,取《易经履卦》中“履道坦坦,幽人贞吉”之意命名“履坦”。履坦是履坦镇政府所在地,共有三个行政村,分别是履一、履二(包括小桃溪、朱宅前自然村)、履三村,是武义徐姓的主要聚居地。
相传夏禹时,以功封伯益之子若木于徐国,以国为氏。据“西徐家谱”所载,徐若木七十二传至讳元洎者,在汉元帝建昭年间(公元前38年至公元前34年)任江夏太守,升紫金光禄大夫,避新莽之乱,率家徙居龙游,江南姓徐者多始于此。至唐朝玄宗时,九十九世孙徐进忠任东阳郡长史,定居金华。后又十三传徐贵安,迁居武义之履坦。又据《武阳石城徐氏宗谱》记述,“余族自唐侍郎仓部公讳镃者始迁于本邑,实为石徐之鼻祖。子孙日繁,聚族于城南仙居门里,分处于四乡大村。”
另据徐氏宗谱记载,宋代的徐氏太祖徐玑生了三个儿子:徐泽、徐洚、徐浈,分别做到宋朝的刑部待郎、朝散郎、太常博士,是金华、永康、武义三派徐氏的太公。
据了解,履坦徐氏始迁祖徐贵安,为履坦一世祖,原善公第三子,字济民。生姿颖异,卓荣不群,卜居履坦,山川明秀,回环巩固,遂处而占籍焉。生于宋徽宗癸未崇宁二年(1103)八月十五日,卒于孝宗癸未隆兴元年(1163年)八月十五日,恰好六十年一甲子。履坦始祖生与死都在同月同日,也为世上的奇事之一。
在武义履坦,从不演《白罗衫》的戏,因《白罗衫》演的就是强盗戏。讲述的是明代时候,兰溪知县苏云携妻郑氏赴任,为水寇徐能所劫,并将苏云捆缚投入江中,掠得郑氏回去。徐能弟徐用暗释郑氏,郑氏于途中产下一子,裹以白色罗衫,弃于道,遂入庵为尼。徐能率众追赶,得其子抚为己子,取名继祖。苏云也被人所救,在乡间的一私塾当老师。10多年后,继祖为监察御史。郑氏前来诉冤,所告者即徐能。苏云亦得神示,投状于监察御史,继祖自老仆姚大处得此罗衫,已疑己非徐子,会徐能至署中,令人擒而诛之,复以罗衫为记,全家团圆。剧中强盗徐能恰好姓徐,如此一来含沙射影自己上辈人是强盗,不光彩,所以不准演《白罗衫》。
在宗谱中,记载有明代白岩四官印约帖合同,这是最早的合同之一
在明成化七年(明宪宗朱见深的年号,公元1471年),新昌桥村又划入汤溪县。在徐氏宗谱中,还记载有白岩四官印约帖合同,这是记者在采访中所见到的最早的合同之一。合同所记的是汤溪县根据拾壹都(行政区,相当于乡)村民朱、杜、徐三姓送上的由知县批复的全文,内容为新昌桥境内有第四官堰灌溉三姓良田1600余石(一石合现在的2.5亩)。由于良田屡被洪水冲坏,于是三姓百姓在明嘉靖年间按照田亩出钱,把官堰修好了,修筑工费共花了数百两银子。从此以后,在百余年里,就没有了水患的危害。
明朝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6月,由于三姓人心不和,官堰的维修被荒废了,于是水患重来,因水利造成的纠纷经常发生,因斗殴而造成家破人亡。在这之前,即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三姓共同订立合同,按照以前的约定对官堰进行维修。并暂借朱姓村民的祀田一石五斗,地二块,以用来开渎(水沟、水渠),以解燃眉之急,村民又在白沙溪上把木头穿成排,再把河卵石叠成墩,以防后患。为了防止纠纷,三姓为头之人又把朱姓村民的修渠占用的田地折价以及施工费用,按受益田地分摊。
到了第二年,该村又遭受洪水,结果把所修的新渠道冲坏了。有的村民只顾眼前,不思后患,想要再次开掘,所以呈文上报汤溪县。汤溪知县就亲临现场察看,他认为修筑堰坝是永久性的,而从朱姓村民的田中开掘新的渠道终非永久之计,毁坏田地就像挖肉补疮一样。何况田被洪水冲走,好象引敌寇入侵一样,造成国家的税收与水利、还有村民的土地均受到损害。于是知县决定,按照三姓村民占有土地的多少出钱并签订合同,要求村民齐心协力,用心督促,按原先的堰坝和渠道的旧址进行修筑。并规定,后代凡用这官堰水的农户,不得隐瞒田地的实际面积,不得损坏别人的土地,不得恃强阻碍他人放水,不得在上流拦截别人水路,不得妨害别人田里的庄稼等等。如果违反,就是殃民。允许众村民拿着合同到县里控告,追究违法之人的责任。合同还规定,此合同共四份,由朱、杜、徐三姓各执一份,汤溪县保存一份。
关于新昌桥的十景,绝大多数村民都不了解
数百年来,在时光流转却是弹指一挥间。新昌桥村旁山峰耸立,上有洞山,下有玉岭,清澈的白沙溪从村边流过,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自徐氏居住此地后,村民命名了新昌十景。据新昌徐氏宗谱记载,这十景分别是洞山延脉(山名,是徐氏发脉的所在)、玉岭护龙(玉山)、八珠耸秀(地名)、五桂效灵、青旗披拂(地名即旗尖)、白水滢洄(白水即白沙溪)、鲤鱼吸海、螺蛳镇坤、火焰骐麟(山名)、风凰赛翼(山名)。
在采访时,记者从村民处了解到,关于新昌的十景,绝大多数人对此并不知晓,只有今年78岁的吕汝芳老人才知道有新昌十景,并能报出几个地名。
由于侵华日军的侵略,如今新昌桥现存古民居并不多,“徐氏宗祠”、民居“珍美堂”等就是该村古建筑遗存中的代表,具有较高的文物保护价值和文化内涵。以上建筑均建造于清代,大多保存完好,特别是徐氏宗祠建筑规模宏大,柱梁粗硕罕见,选材考究,制作规整,前厅、中厅和后厅虽有部分改动,仍不失较高的文物价值。
今年77岁的吕来富所居住的民宅就在村中央,称之为“珍美堂”,建于清代。
“吱呀”一声,伸手推开木质大门,一阵古朴之气便扑面而来。吕来富的太公自小外出做小买卖,家中殷实,多有田地,爷爷幼时在杭州上过几年的学,学成之后回乡管理家中田地。吕来富是家中老大,10岁时,父亲就过世了,过了3年,母亲也仙逝而去,留下他与弟妹跟奶奶相依为命,而奶奶沉默寡言,关于这间老屋的故事,他也只听旁人说起过一二。
进入堂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横梁下八只雕刻精美的“马腿”。建筑木雕由斗、拱、梁、雀替、门、窗等组成,雕刻工艺有繁复细密也有粗犷大气之作。其中建筑上的雀替构件尤为醒目,极具艺术观赏性。“马腿”即是雀替的俗称,是明清古建筑中的上檐柱与横梁之间的撑木。主要起支撑建筑外挑木、檐与檩之间承受力的作用,使外挑的屋檐达到遮风避雨的效果,又能将其重力传到檐柱,使其更加稳固,后逐步演化为传统民居中一个具有房主身份象征的标志性木雕构件。
珍美堂的八只“马腿”以樟木为原料,前后四只雕刻的花样,十分精致,中间四只不论雕刻内容和手法都更显卓著,与中国书画艺术的表现手法一脉相承,典雅含蓄,耐人寻味。多年来,一批又一批的收藏爱好者赶到吕来富家中,想要买下这几只“马腿”,都被吕来富回绝了。
吕来富回忆说,奶奶曾经告诉他,一帮木匠一连做了三年才有珍美堂的精致。
耳边听着吕来富的回忆,仔细看屋中木雕,窗沿上、屋柱上、屋顶上都浮雕着不尽相同的花,有月季、桂花、茶花……对比之下,竟没有一朵是重样的。原来木窗上方还各雕有八洞神仙,每一个神仙都要花上一百工(即100天的工时)才能完工。“文革”时期,吕来富为了躲避“破四旧”的风潮,就把这八扇窗子拆下后偷偷地藏了起来,直到风声过去,再拿出来看时,却已被老鼠、蚂蚁啃食得不成样子。
吕来富兄弟两人分家之后,珍美堂五间房被一隔为二,在天井中,那盛水的水缸,泛着绿色青苔,竟也是清代流传下来的宝贝。
1928年1月,汤溪县长薛达专门给校长徐炳桂题了“劳苦功高”四个大字,以示表彰
宗祠即是祠堂,是供奉祖先和祭祀场所,是宗族的象征,在中国传统的民族文化里,宗祠文化是一项传统的姓氏宗族文化。
在新昌桥,有一座徐氏宗祠,建于清代,前后三进,有两院,并建有两侧厢房。入了大门,堂中有天井,阳光洒在天井之中,恍如隔世。进了最里间,还有两个小天井,右侧长有一棵硕大的枇杷树,左侧原有一棵茶花树,不知何时被何人砍去了。
据村支书柯建康介绍,80年前,这里曾是一个学堂,1957年左右,改为粮库,多年之后,又办回了小学,直到1983年,才闲置下来。如今的徐氏宗祠屋顶瓦片已全部翻新,成为了村老年活动中心,一个个健身器材建于屋内,与古砖墙、老木梁有些格格不入。关于追溯宗祠的历史,就要从新昌桥徐氏祖先开始探寻。
另据新昌徐氏宗谱记载,徐氏太公徐炳桂少时读书,能识大体,后经战乱,就弃书以务农为生,因为白沙一乡地广人稀,许多移民纷纷迁至到此,徐炳桂和他们都能和平相处,关系非常融洽。于是移民们纷纷认为徐炳桂是忠厚长者,遇到事情就向他咨询。1911年之后,上面命令各地办小学,新昌桥也在办学的范围之内,众人认为,办教育是大家应尽的义务,于是召集地方有实力的人筹款,创办新昌初级小学,并公推徐炳桂为校长,汤溪县的前知事专门前来视察,并手书对联鼓励。徐炳桂自办学之后,把毕生精力都放在教育上,得到了村民的一致好评。汤溪县长薛达还在1928年1月专门给校长徐炳桂题了“劳苦功高”四个大字,以示表彰。
新昌桥是福地,历来名人、才子辈出,古时多有进士、举人一考成名,据村中老人说,村中原有旗杆石30多个,按照惯例,只有家人中了举人、进士的,才可以在家门口竖旗杆,30多个旗杆石就是15对,可见当时该村的进士、举人之多。
如今的新昌桥文脉相承,村里的孩子继承了祖辈的优良学风,飞上枝头的不在少数,目前正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名牌大学求学的就有3名,有的甚至远赴海外求学,誉满一方。
1942年的夏天,侵华日军放火烧村,熊熊大火将村子里100多间房屋吞噬得一干二净
今年78岁的吕汝芳出生于战争纷乱的上世纪30年代,从小,他就爱坐在老人们跟前,听他们说过去的故事。那是1942年的夏天,中国军队26师一个营的士兵驻扎在洞山堰抵抗日军侵略,因不敌日军,节节败退至新昌桥村。当时的新昌桥村周边有渠道,为洞山渠。一天夜里,月黑风高,不计其数的侵华日军摸黑从洞山渠爬进村来进行偷袭,给新昌桥村带来了几近毁灭性的伤害。吕汝芳的哥哥当时12岁,远远看见自家火光四窜,就独自一人跑回家抢衣服财物,但在返回途中,不幸被流弹击中,一时倒地不起。据说当时他的枪伤并不致死,后来,竟是被日本兵活活踢死的。仓促之下,吕汝芳家人尽管悲伤难止,但也只能将他的尸首用装子弹的箱子草草下葬。
而此时的中国军队由于武器装备差、人员少,只能败退至铁路涵洞一线抵抗。那是当年的农历8月16日,吕汝芳至今还清楚记得这个日子,日本军在村子里烧杀抢掠,无所不及,直到最后放火烧村,熊熊大火将村子里100多间房屋吞噬得一干二净,村中最好的一些珍贵古建筑如锂鱼堂、九间楼、花厅等就此消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吕汝芳只觉得耳边都是嘈杂的马蹄声,孩子的哭闹声,以及房屋过火时发出的嘎吱断裂声。
如今的新昌桥村已经涅槃重生,村支书柯建康说,新昌桥村现有30多个姓氏,其中又以徐、崔、王、赵、杜等姓氏为主,全村共有500多户,1300多人,村民多以外出创业,打工为生。前些年,金华到琅琊的公路改道经过了新昌桥村的村口,如此的便利让百姓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新建了许多二层、三层、四层别墅式的新屋,很多家庭都开上了小汽车;村中心建起了小型菜市场,给村里的居民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村大会堂里,年年必将上演婺剧大戏;村里的老年人在已成为老年人活动场所的徐氏宗祠里看电视、下棋、打牌……
时光如逝,一代又一代的新昌桥人慢慢成长起来,古老的传说却渐渐被遗忘,只有那结着蜘蛛网的屋檐“马腿”、泛着青苔的水缸、屹立不倒的石头屋柱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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