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风：20年坚持义务招收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

　　1创办“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

　　熟悉蒋风的人，不会对他晚年办“大学”的行为感到意外，因为在儿童文学这条路上，蒋风向来敢想敢做。早在上世纪50年代，儿童文学一直被视为“小儿科”，没什么人愿意研究，蒋风却投身这片没有教材、没有参考资料的荒原，从黑发到白发，从青年到老年。

　　半个多世纪过去，蒋风在儿童文学理论、创作、教学上创造了多个“第一”：在全国高校第一个建立儿童文学研究机构；在全国高校中第一个招收儿童文学硕士研究生；出版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本系统的儿童文学专著；编著出版了第一部中国儿童文学史……

　　1994年，根据组织部门的安排，蒋风办了离休手续。离休之后，蒋风心想：“我自己的身体健康、思维敏捷，总不能坐享清福过养老的生活。我想我应在自己有生之年，再为社会奉献一点余热。”

　　“到底要干什么呢？”

　　“当然要在已结了不解之缘的儿童文学事业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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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风自问自答。

　　蒋风当时想，“在培养儿童文学人才方面，我积累了一些经验，何不再招儿童文学研究生呢？”

　　也是在这个时侯，从外地来金华的一位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小学教师找到蒋风，她希望能够跟随蒋风学习一些实用的儿童文学理论，她不追求正式的硕士学位，只要学到实际的儿童文学理论，并能在创作上得到具体指导，就心满意足了。

　　这件事，让蒋风感触很深，他想起自己带研究生的两大遗憾：一个遗憾是，一个专业课成绩都在90分以上的学生，因为英语不过关而被挡在门外，令人扼腕的是，这件事的过错在蒋风，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学的外语是俄语。另一个遗憾是，蒋风带了10届研究生，但一共只培养了20多名，数量太少了，想多招几个都不行，上面有规定。

　　这两个遗憾更加坚定了蒋风要办一个不受任何条条框框限制的培训机构，不管什么国籍、什么年龄、什么职业，只要热爱儿童文学，都可以来学，只要能通过考核标准，都是研究生。

　　于是，他把想法向学校领导汇报，也同一起工作过的老同志商量，探讨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当他把想法同领导和周围的人讲了以后，大家都很理解和支持。

　　69岁离休，对一般的人来讲已经晚了，可对还想干事业的蒋风来说，这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他决定第二次创业，蒋风说，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应该做。就这样，1994年下半年，在有关部门领导的支持下，他自己创办了“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作为一个民间性质的学术研究机构和办学机构，挂靠在金华市一个民间性的“中国经济文化研究院”。并于1995年开始运转。

　　2报名者纷至沓来

　　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开始运转后，打破了所有条条框框，专门免费招收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招生信息一传开，报名者纷至沓来，第一届就招了39名，至今已经20届，共有500多名学员参加，不仅遍及大陆地区，且逐步延伸至港台，又扩至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日本。

　　这些年龄不一、职业不一、国籍不一的学员，为什么要来参加不被国家认可的非学历教育？蒋风说：“他们不为钱财，只是想进一步提高自己对儿童文学的认识。”

　　这些学员中，最小的只二十多岁，最大的比蒋风还大。来自广州的学员曹盛苏就是其中一位，曹盛苏是湖南长沙人，当地人都称他为“曹老”，他与妻子居住于广州白云区同德乡。退休前，他在铁路系统工作了四十余年，业余时间爱好文学创作。退休后，得知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招收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曹盛苏就报名参加了学习。当时，他已经76岁高龄。

　　当时，身边的老伙伴们都劝他：“一把年纪了，别再操劳了，该享清福了。”他却笑着说：“我把晚年生活中的晚改成了玩，在我的生活中，只有玩年，没有晚年。”

　　曹盛苏不仅规规矩矩按时交作业、写论文，而且还积极创作。《中国“彼得·潘”的“永无岛”》、《孩子国》、《寓言趣事新编》、《曹盛苏儿童文学选》和《平生一梦诗文集》……

　　这些有趣的童话故事书，都是曹盛苏参加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学习后的成果。他说：“风霜历尽苦中甜，每当看到自己有新作品诞生时，就好像农民经过一年辛勤劳动后换来了大丰收，尝到苦尽甘来的喜悦。”这种成就感仿佛为曹盛苏注入了新能量，让他那颗不泯的童心始终跳动。

　　读完他的作品，蒋风说：“我阅读那篇《捉蛇的人》时，恍如一下回到了童年，坐在妈妈身旁听童话故事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像曹盛苏一样的老学员，还有两位，参加学习时，他们的年纪都比蒋风大，他们学习都很规矩，按时完成作业、论文，质量达标，两年后都顺利拿到了结业证书。

　　和蒋风同龄的老作家、编审孙毅，民国时期开始儿童剧的创作，上世纪50年代就已是《儿童时代》总编辑了。他在84岁时成了蒋风的研究生，做作业、写论文特别勉力、认真，两年后也如期拿到结业证书，出版了《娃娃剧场开演啦——孙爷爷教你写剧本》新著。

　　蒋风说，他的这所“大学”是宽进严出，尽管不是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大学，但却是一所严谨的“大学”。20年来，500多名学员参加了学习，但是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的人拿到了结业证书。

　　学员要顺利拿到结业证书，必须自学完6门课程、完成24篇作业和3篇论文，而且，作业和论文的质量要达到研究生的标准，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青岛幼儿师范学校的教导处主任，花8年时间完成了蒋风的三个条件，才拿到结业证书，他戏言这是“8年抗战”。

　　也有学员向蒋风求情：“你这个大学结业率太低了，只有10%，学员来学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放宽结业要求。”蒋风坚持自己的理念：“我没有向学员收费，不欠他们什么东西，我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

　　因为缺乏经费来源，这个民办的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事实上只有蒋风一个人，办公地点就是他的家。虽然面临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但在蒋风教授的努力下，研究中心一直正常运行着，为我国儿童文学事业的发展做了许多杰出的贡献。

　　蒋风说：“我无力给学历证书，只好套用了非农业户口的非字，开始招收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因为是奉献余热，所以不收学费。由于我是单枪匹马，所以只能自学为主，面授为辅。平时根据我提供的书目和我编写的《自学指导》进行自学，每年暑假面授一次。通过两年或更多的时间学完六门研究生的课程。按照要求完成不低于最低限量的作业，每年撰写学年论文，结业论文答辩后发给结业证书。”

　　3浓厚的学习氛围

　　蒋风主办的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班的重要教学形式，就是每年暑假举行的一次儿童文学讲习会和向学员们的面授。1996年，在蒋风的积极组织筹措下，首届儿童文学讲习会在青岛举办，学员们的学习兴趣浓厚，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效。从1996年至今，讲习会已经成功举办了20届。

　　蒋风凭借自己的人脉，邀请到了国内文学届、理论界和儿童文学界的专家、教授及作家们为学员讲课。如：吉狄马加、熊元义、刘琼、圣野、金波、樊发稼、方卫平、彭懿、梅子涵、韦苇、冰波、汤汤、王一梅、孙毅等。

　　2015年，第二十届全国儿童文学讲习会在浙师大举行，同往届讲习会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儿童文学爱好者共聚浙江师范大学，在蒋风的带领下，开启了一段美好的儿童文学之旅。

　　本届儿童文学讲习会与往届相比，规格更高，当代著名诗人、中国作协常务副主席吉狄马加到会为大家主讲我国当前诗歌现状以及当代诗人如何创作更有穿透力的作品。吉狄马加立足诗歌现状，回溯了中国几千年的诗歌文化，对比国外诗歌传承，与学员分享了他在诗歌研究与创作方面的认识，并提出了两个问题：研究上，当代诗歌如何传承中华古典诗歌传统；创作上，当代诗人如何创作出有穿透力的作品。他呼吁当下诗人向古典学习，纯净语言。纯净唯美的语言，不仅是文化责任，更是道义责任。讲座同时，学员们就我国诗歌现状与吉狄马加进行了交流，如网络语言对诗歌的影响，对旧体诗与新体诗的辩证认识，以及对儿童读诗、学诗、写诗的建议等。

　　同时，当代著名儿童文学家冰波、王一梅、汤汤也从中西方童话的文化差异、阅读儿童文学的意义等角度，为学员们主讲了儿童文学的现状与创作技巧。

　　专家们的讲学各有侧重：理论家侧重在宏观上归纳、预测创作的规律。儿童文学作家们侧重从擅长的创作领域并结合自身的作品进行讲解、分析。

　　参加学习的学员们都有着强烈的求学热情，大家一般都有稳定的工作，冲着对儿童的热爱，对儿童教育的热爱和对发展儿童文学专业的热情，把儿童文学作为一门潜心研究的学科来学习。学习中，学员们总会有许多的专业问题与专家、学者互动提问，使每一届的讲习会都办得充满浓厚的学术氛围。

　　讲习会结束，学员们会三五成群围坐在蒋风身边，与蒋风面对面，交流学习，畅谈创作、教学、研究领域所碰到的问题。蒋风则根据每位学员的不同职业、不同方向进行具体指导。

　　学员们对讲习会都非常追捧，新疆幼儿师范学校的黄锡忠老师，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他是第二届学员，每年的讲习会他都会赶来。上世纪90年代，从新疆到上海乘火车要五天五夜，他也不辞辛劳。《小学生拼音报》资深编辑果果参加完讲习会后深有感触：“我是2010届的老学员了，每年都盼望着能与大家相聚。讲习会上，讲课内容很丰富：有诗歌，有童话，有理论，有写作，对我的编辑工作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一大批参加此次讲习会的儿童文学作家、儿童文学教育工作者们表示，参加完讲习会，他们更加亲近儿童文学，学会了用童话教育孩子成长，用儿歌帮助孩子成长，用诗歌熏陶孩子的成长。

　　美国诗人惠特曼所说“‘一个孩子/向最初的地方走去/那最初看见的遇到的/便成了孩子生命的一部分’。儿童文学讲习会也正是引导大家用儿童文学引领孩子成长，让每一个儿童拥有更加诗意、美好的童年。

　　讲习会办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年，虽说已经离休，但蒋风比许多在职的人还忙碌，他的生活与离休前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蒋风说：“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短暂的岁月要求我们好好领会生活的进程。走在儿童文学创作、教学、研究光荣的荆棘路上，我一步一步奋然前行，尽一个人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不折不挠地为自己也为儿童文学事业开拓道路。”

　　4 20年换来硕果累累

　　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班开办20年来，蒋风花费了财力、精力难以计算。他也不愿意计算。为节约成本，蒋风一切从简，但有时候还是难免亏损。1996年，蒋风第一次举办讲习会，没经验，亏了一万多元，结果，蒋风和协办单位各自贴了几千元。

　　然而，当看到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班培养了国内众多儿童文学作者，有的作者在全国乃至国际都有很大的影响。蒋风特别高兴。每当看到有学员出书，或者获奖，或者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蒋风觉得是最幸福的事情。

　　沈芬是石家庄的一位退休老太太，长期从事基础教育工作，后来到教育报刊当编辑，教育的对象一直是少年儿童。孩子们不喜欢枯燥的知识和单纯的说教，而喜欢寓教于乐的教育形式。因为编辑的文稿都是有关自然科学方面的，于是，她结合工作写了一些“知识童话”，慢慢地就喜欢上了儿童文学，为了突破自己，正当她茫然的时候，沈芬了解到可以报名参加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学习，于是，她报名参加了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学习。

　　在学习期间，沈芬得到了蒋风的具体指导，之后，沈芬写出了《绿色家园科学童话》一书，该书荣获冰心儿童图书奖，2007年，她被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第五次代表大会授予“有突出贡献的科普作家”。2009年，沈芬又创作出版了《弹拨月亮琴》，继续荣获冰心儿童图书奖。每次出书，蒋风都会为沈芬作序，每次沈芬创作完成一本书后，蒋风都会给予具体指导，同时也会提出希望。他希望沈芬专注保护生态环境这一永恒大主题，同时渗透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

　　2015年，沈芬创作的“红海棠丛书——沈芬科学童话精粹”6卷本——《地缝中的举人》《夜游的女神》《没嗓子的歌唱家》《肚子里的蛙鸣》《披肩上的呼救》《神秘的摩天宫》，由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发行。蒋风为这套丛书题词“似真却幻，似幻却真。知而获智，智达高远”。题词既体现了理论研究的成果，又有对实践的指导意义。

　　汤宏英是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班中文学成就最高的一位，笔名汤汤。她原是武义实验小学的老师，参加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班学习后，她开始尝试写童话，结果获奖不断：冰心儿童文学奖佳作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优秀作品奖、《儿童文学》擂台赛铜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她把鬼作为童话的主角，在她的笔下，“鬼”变成了充满童趣、感情的鲜活人物。蒋风说：“所有的大奖，她都拿了。汤宏英也成了金华儿童文学的希望。金华的儿童文学曾经不错，有圣野、鲁兵、洪汛涛等一批名人，但后起之秀比较少，汤宏英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蒋风说。

　　2015年10月，“中国梦·梦驻童心———浙江新生代儿童文学作家群研讨会”在金华市举行。中国作协副主席高洪波、中国作协儿委会副主任张之路、资深少儿出版人海飞、著名儿童文学理论家蒋风、《文艺报》副总编辑徐可等来自全国的著名文学评论家、儿童文学专家齐聚一堂，对浙江省青年儿童文学创作中存在的问题及未来方向，进行面对面的问诊、把脉和建言。以汤汤为首的新生代浙江儿童文学作家群也成了此次探讨会的重点，因对儿童文学题材的开拓，艺术生态的丰富，对恒久儿童文学品质的追求，汤汤受到了瞩目。

　　马力是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从蒋风的“大学”结业后，她在儿童文学领域的成就越来越突出，1999年，她写的《童话学通论》荣获第十届全国冰心儿童图书奖；2007年，她还被评为“辽宁教育年度人物”。

　　除了培养了一批儿童文学作家、专家外，蒋风的“大学”还培养了一大批儿童文学教育工作者。很多参加完学习的儿童文学教育工作者，回到学校，把有趣的童话故事运用到教学中，孩子们都非常高兴……

　　蒋风一人办“大学”的事情，引起了儿童文学届的赞扬。马来西亚作家爱薇在信中对蒋风说：“一直很敬佩您这种培育后人的精神，本来以您的条件，大可以不理一切，但基于对儿童文学的热忱，你不惜拨出宝贵时间为孩子们的进修而辛勤操心。”诗人圣野用一首诗赞扬蒋风：

　　“我们的蒋风先生，

　　是一个当代的，

　　带有童话色彩的追日的夸父。

　　他一路风尘仆仆，

　　从没有感到疲倦，

　　离开了浙江师范大学，

　　面向中国，面向东南亚，

　　面向一切华人华语的地方，

　　他又办起了第二个更大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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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者俞义所说：如果说对正规研究生培养是一项制造儿童文学界“文化精英”的工程，那么对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的培养则是把儿童文学研究向高层推向民间、推向大众，让更多的有志于儿童文学的人来参与儿童文学的研究工作，盘活整个儿童文学界，造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局面。蒋风对非学历儿童文学研究生的培养的意义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