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斗哨我就是音乐王成

　　“吹口哨跟吃饭睡觉一样

　　变成基本生活需要”

　　陈东的父母下放金华时，文革还在继续，红色旋律在永不消逝的电波中依然嘹亮。让陈东印象尤深的是一首抗美援朝歌曲《再见吧，阿妈妮》，4岁那年，他听见母亲一边打拍子一边唱着“再见吧，阿妈妮。为祖国我要离开你”，等他母亲学会时，4岁的陈东也能跟着哼唱了。四十年后，陈东向他母亲提起这件事，他母亲先是犹豫，直到陈东再次哼唱起“再见吧，阿妈妮”，她才有些明白过来，确实有过这么一首歌。陈东说：“就是从这首歌开始，我走上了和音乐相识、相恋、相爱的过程。”四岁记住的歌词，到今天，陈东还能完整地把它唱下来。三年后，7岁的陈东已经开始稀里哗啦地吹口哨了。陈东特佩服他父亲，口哨吹得一级棒，用古人的话说，“良自然之至音，非丝竹之所拟”，妙声绝响，因歌随吟，陈东自然而然受他父亲的熏陶，发口长啸了。1975年，离文革结束尚有一年光景，大人们逼不得已还在唱“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耳濡目染之下，陈东用口哨吹出来的就是大人们所唱赞的曲调，然而与之构成反差的则是可遇说的当时的人们经常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唱黑色幽默版的“农业学大寨”，如加缪所言，“荒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在这微妙的时刻，人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之中。”四十年后，陈东给自己取名“烟斗哨”，或许大有口哨不离口一如烟斗不离手的意味在。上学、下课、吃饭、洗澡，口哨声随处悠扬，陈东说，“我不是有意去吹，而是无意中就吹上瘾了，吹口哨变得跟吃饭、睡觉一样，基本生活需要了。”做作业时，他也是边吹口哨边答题，他的父亲数落他，从他吹口哨这一行为可以判断，作业肯定没有认真做。一等责罚过了，五分钟不到，口哨声又溜出陈东的嘴唇，这回吹的是金嗓子周璇的“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他的父亲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不是作业做不好的问题了，而是态度问题。一把拎过陈东的耳朵，耳提面命道，“什么不好吹，吹个学习雷峰好榜样不行么？偏要吹这些。”一顿好骂，一顿好打，一顿之后，陈东溜到家门外，口哨声依旧翻瓦片似地吹了起来。老同志们唬他，吹口哨要招来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还伤元气。每次陈东都要被他们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咯噔、咯噔”上楼梯似的也就过去了。死不悔改的“口哨东”，四十年后，吹出一个世界第一，倒是吹红了东方。

　　“我不可能用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件玩具”

　　上了初中，吉他风一吹，中国无数少年的梦一下子又差不多都成了同一个梦——怀抱吉他走天下。陈东也想有把吉他，“我不可能用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件玩具！”他父亲的话一下子钉进了陈东的心坎，丝毫没有转旋的余地。直到他叔叔送给他一把四弦吉他，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他都摸索着弹奏这把吉他，但只有一个调弦旋钮的这把四弦吉他，让他的梦想有些破灭，他始终没弹出一首曲子。陈东开始怀疑自己的音乐细胞一下子都变成了组织细胞，一直要到他18岁参加工作以后，音乐梦才会复苏。

　　“我至今仍记得那首歌，‘该留的谁也无法带走，该走的谁也无法挽留’。”陈东说，这句歌词也足以用来见证他的音乐梦。进入市棉纺厂工作以后，赶上每个厂都要组织乐队，棉纺厂一点也不心慈手软，置办下全套管弦乐器，陈东向主管提出要学乐器，当时他的一名同事已经学上了，于是，他先是跟同事学长号，连个音都吹不出来。又转回头去想学别的乐器，凑巧碰上拉手风琴的，觉得这声音好，他就想换手风琴了。拉手风琴的师傅说：“你连长号都吹不响，这么没毅力，怎么能拉好手风琴？”这话刺激到了陈东，他还非学手风琴不可了。他只撂下一句话，“我就跟你学这个。”人家随意给他示范了一首练习曲，陈东两天工夫就将练习曲从头到尾练熟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8小时睡觉，8小时上班，8小时练琴，他的人生提前进入“三班倒”的状态。冬天的早上，6点，牙齿打颤地赶到厂里练琴，等8点上班时，已经一身臭汗。中午吃饭练两小时，晚上练两小时，夜里赶回厂里再练两小时。某位钢琴演奏家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钢琴就是怎样练成的”，一切因勤奋的汗水造就，手风琴也是如此。

　　为了练琴，陈东跑到棉纺厂的剧场里睡了两个月。终日怀抱手风琴的日子，就跟怀抱恋人般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可以容纳2000多人的礼堂，在夜风的吹奏下，时常发出呜咽凄厉的声响。有时，陈东半夜醒来，听见礼堂外传来“嘿嘿”的笑声，心中惶惶如鼓点，一阵紧似一阵，后来才知道那是半夜谈情的男女，情到浓时不肯草草收场，也不知礼堂中竟然有人住。如此疯魔的练习，让陈东演奏手风琴的技艺青出于蓝，从练《打虎上山》开始，拉手风琴的师傅发话了，“如果你练得比我好，那我就没法玩了。”此后，陈东就自个儿一个人琢磨手风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