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华
当下全球疫情“此消彼长”,大疫之下,如何提高自身的免疫力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我的恩师陈松涛教授一生致力于免疫学的探索,卓有成就且深受患者爱戴,然而,这位土生土长在婺城区汤溪镇的医学专家却已在几个月前离我们而去,我常思念这位医学界的长辈。近日,回汤溪老家过“松涛路”时,我还是忍不住下车走了又走……每次回老家,只要车子进入以陈松涛教授名字命名的这条道路,我都有种特别的亲近感和自豪感。其实,陈教授不仅是我的恩师,更是无数金华人有求必应的好医生、大恩人!他走时留下遗嘱:“不扰乡邻”,使多少人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位慈父般的长者。
看着路标上被雨水冲洗得的分外清亮的“松涛路”三个大字,这一刻,我脑际全是这位医术精湛、德高望重、乐于助人、为金华医疗卫生事业尽心尽力的医学专家的音容笑貌。
“能为家乡做点事,我责无旁贷,自当尽心尽力。”
我与陈教授不仅同为医生,而且同村住同一座房屋,汤溪镇南门里那幢老宅子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园。陈教授于我而言,实乃亦兄亦友,似师如父。1954年,陈教授考入上海第二医科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在学校附属上海瑞金医院工作,大部分时间从事免疫学的探索,是新中国成立后较早一代医学精英,他们的共性是对事业无私奉献,对患者无限同情,对医学无比敬畏。从医从教六十年,陈教授不仅桃李满天下,患者有口皆碑,而且许多学生早已成为中国医学领域的佼佼者。
金华市区在国内专业方面有建树的医生也不少,但像陈教授这样竭尽全力为家乡医疗事业的改善与发展献计献策、到处奔波的医生并不多,他对金华医疗事业所作的贡献,有目共睹。半个多世纪来,金华市区几家大医院的发展壮大凝聚了陈教授的无数心血,尤其是金华市人民医院能有今天成就,离不开陈教授的无私帮助和他那忙碌的身影。
今天在金华医疗界有较高地位、在老百姓心目中响当当的金华生殖医学中心、超声中心、血液科、耳鼻喉科等都与陈教授有直接关系。1984年,全国劳模、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现在有着“神眼”之誉的刘志聪还是个小医生,他在上海进修时,认识了陈教授,两人一见如故。在交谈中,陈教授发现眼前的小伙子对现代超声技术情有独钟,于是,就帮他联系当时上海超声领域最前沿的医生,并送他去学习进修,除了在学术上传授与鼓励外,还在生活上给予极大的帮助。刘志聪也不负众望,上世纪90年代,在时任院长施长春的重视下,创办了超声科,在不断的探索中,成为金华地区医疗超声技术一流的科室。“做B超,就找刘志聪”,这话从三十年前开始在民间流传,至今依然响亮。
“如果没有陈教授,我肯定没有今天的成就,在陈教授身上,我学到的不仅是医学知识,更多的是一个医生职业操守与做人做事的道德准则。”这是现在还每天坚持七点钟就到超声中心上班的刘志聪医生,常挂在嘴边的话。
金华生殖医学中心的从无到有,从专到强;血液科的不断升级领先;耳鼻喉科的专家引进,及与国内顶尖专家的强强合作等,都有着陈教授忙碌的身影与辛劳的汗水。
近三十年来,在陈教授的努力下,金华地区每年一大批的医务人员赴北上广一流医院及院校学习进修,而北上广的大专家也常来金华各大医院传帮教,精诚合作,从而大大提高金华的医疗水平,使无数的患者不出金华也能享受到国内一流名医的医治。如陈教授的老朋友,有着“中国耳鼻喉科第一把刀”、“鼻窦内窥镜术鼻祖”之称的许庚教授(广东中山医科大学教授、院长),与市人民医院耳鼻喉科已近合作了30年,仅许教授一人就已为上万金华患者做过手术。
“老乡来找我,那是信任我,我怎么可以不帮忙呢?”
如果说凭自己之所长,为家乡做些事是一个乡贤的份内事,在我们身边这样的人也不少,然而,我从小到大,从学医到现在当医生,像陈教授这样真正把患者当友人,把家乡人当亲人的医生真的只他一人。
随着陈教授在上海的名气越来越大,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金华人到上海看病找陈教授成了家常便饭,几乎三天两头都有找上门,老乡一两人时,陈教授就让他们住自己家里,人多又出去给他们找医院附近的旅店,还常常自掏腰包为老乡付住宿费。
三个月前的周二门诊日,一个姓胡的病人找我看病时,得知我是汤溪人,就问我上海的陈松涛医生认识不,我说认识,他是我老师,年近五十的老胡跟我讲了一件事。
“十五前,我父亲得了一场怪病,金华、杭州等医院都去看过,花了很多冤枉钱,就是治不好,为此家里欠下了不少债,而我为挣钱在工地上打工又伤了腰,好几个月不能下地干活,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一下就陷入了困境。这个时候我父亲的病又严重起来,真是雪上加霜,我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连死的心都有了。妻子不知从哪听来,说上海的陈医生是金华人,他会治这种怪病,我听后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怀揣着借来的最后一笔钱来到上海,找到陈医生。陈医生二话没就先把我们安排在医院边的旅店住下,还为我付了三天的住宿费,然后联系相关医生,定好时间后,亲自陪我们到去看病,七天后,我父亲的病竟奇迹般地有了好转,半个月后出院时因钱不够,陈医生又把2000元钱递给我说,‘先拿去付医药费,欠医院钱不好。’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但人在他乡,除了陈医生我又没人认识,只好拿了钱。要知道陈医生他根本不认识我,别说我家住哪儿了,我是通过一个陈医生曾经帮助过的病人介绍去的,去时走得急,连自家种的土特产也没捎一件,空着两只手找的陈医生。回金华那天,陈医生一只手拎着药品,另一只手拎着保健品,对我说,‘这些药你爸用得着,子女们买来的保健品我也吃不完,这些你都带回去,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干活要小心,千万不能再伤了腰……’那一刻,我真的泪流满面,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想跪下……”
当天晚上,我打电话给陈教授,说起老胡讲的事,他说:“记得,小胡回家后,就把钱汇过来了,我跟他说没事的,他就不听。老乡来找我,那是信任我,我怎么可以不帮忙呢?”
就在去年我去上海看他,还碰上到他家找他看病及住院的金华老乡……
一个多甲子以来,去上海找陈教授看病的金华老乡到底有多少,已无人能算得出,而每次陈教授回金华找他看病及咨询的人也不计其数。最近几年,陈教授来金华,我接待的比较多,而每次他在宾馆刚入住,来找他看病及咨询的人就挤满了房间,陈教授对每个人都仔细了解病情,认真分析后,为他们提供建议及治疗方法。
难能可贵的是,六十余年来,陈教授对待每一位找他的人都那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管你是高官、企业老板或平民百姓。陈教授用一生的大爱,真正做到了把病人当亲人。
“既然选择了当医生,那就必须要做个好医生。”
人的一生那么的短暂,能做好一件事就已很不容易,从我懂事起,陈教授这张方正的脸和他的慈眉善目就如同刀刻一般烙在我心里。我今天在医学领域所取得的这点成绩,以及一直坚守着一个医生的底线,真的离不开陈教授的言传身教、谆谆教导。这不仅仅是我有这种感觉,金华的名医如施长春、费小阳、刘志聪、朱友根、匡跃敏等,我们在一起聊天时,都曾这样认为。
三十多年前,得知我已被中国医科大学录取时,在汤溪那个老宅子里,陈教授坐在八仙桌前的四尺凳上,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孩子,既然选择了当医生,那就必须要做个好医生。”当时,我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当个像陈教授这样的好医生。这么多年来,生活总有坎坷,工作也并非都能一帆风顺,但当个好医生的誓言从没有忘记。遇上难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教授,而每次他都认真地听我倾诉,帮我找症结,想办法……
而今,我的兄长、我的良友、我的恩师、我的长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永远地走了,我心之悲痛,无与伦比!我相信,无数受过陈教授帮助的金华人都会无比悲痛!
松涛路是那样的悠长,洁净、宽阔,仿佛在路的尽头,陈教授那饱含深情的眼睛,正凝望着我们,期待我们做个真正的好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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