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母语

　　贾亦俭

　　母亲，您我阴阳两隔已月余，每个周末都还在想给您送什么菜，惦念您中药是否已吃毕。可事实上您期待、我挂念的目光却再也无法相接，您那轻柔的话语我再也无从聆听。母亲，您走了，老家便没了，故乡的方向也迷失了，我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上天吹灭了我头顶的灯盏，我在人间的每一步都成了夜路。我痛心万分，想必您也心疼无比！

　　五年零三个月前，虽年愈八旬但仍康健的您，无意中发现了脖子右边的一个小肿块，马上送医检查不幸确诊为肺癌晚期，副院长同学建议不过度治疗才让您存活了一年又一年，创造了抗癌奇迹。病情瞒着不识字的您，就是为了让您放松心情，延长寿命。但父亲生前吸的烟还飘荡在您的身体，二十多年后肺里的烟霾吞噬了您的生机，一个一辈子吃苦谦让的人，最终命运还是要让您难受窒息。

　　您前半辈子与男人一样砍柴种地干粗活，一生装满了油盐柴米和人世沧桑，用满是茧子的双手在大地上写着朴素的诗行，用勤劳沉默的言行教导着我们，做人要正直向上。在有庙宇的村庄里您仍是我的信仰。

　　五年零二个月里，一次次祈求，一趟趟送药，一回回默念，1888天的期盼，都是为了能更久地延续我们的母子情。目光架设的思念总是风雨兼程，周末望眼欲穿的指针始终是家的方向，故乡的灯火每回都燃亮心中的希望。但无限扩散的肿瘤四处压迫着您的气管，肺已虚弱得不能自己，呼吸被死神紧紧扼住，您满腹的叮嘱被咳嗽不时打断，吐出的话，每个字都在我心中砸出血迹。无奈的我竟感到如此无助，背后默默的泪水冲不走自己的焦虑。一把钝锉锉去了您的强体，却锉不掉您的肿瘤。最终您还是被大地接走，一座老钟独自走过漫长的时光停在了傍晚五时，日子为您画上了句号，让您飘成了烟，返回了黄土地。我听见一只失去光泽的陶罐在破裂中哭泣，敲击着沧桑的回声，我潸然泪下，泪水含着体温跌落在您的梦里。您为我摘取的开在脸上的第一朵泪花，现已游离成了闪星挂在天际。

　　母亲，无论我去外地当兵，到京城挂职，甚至出差国外，我们从来没有像隔着一层泥土那么远离。这漫山遍野的咳嗽已无良药可医，所有的语言、哭声都为您穿上了孝衣。思念从山脚蜿蜒到山腰，皱纹里的纠结已再难解开。时间太瘦，指缝太宽，岁月把老皇历变成了纸币，只有照片里的您微笑着永远不变。

　　我不知道天堂里的风车，能否赶上一趟时光列车，将我的思念捎去，让爱的银河为您沐浴。但愿您的世界里父亲已经戒烟，也没有人抽烟，更没有雾霾，清新的空气能让您呼吸顺畅，您和父亲幸福安康。

　　我想把星星挂在天上，让您记得回家的路。以后每年有三个日子：春节、清明、冬至，我会用一盆黄色的花，一束燃烧的火，一支清新的香，穿越时空走廊，穿越阴阳两界，向您倾诉我的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