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湖烟雨
我见过这世上很多的湖,然而像金兰湖和雨沙湖这般的秀美多姿,平生却是不多见的。这两座湖水确切地说是两座水库,金兰湖的前生因位于大岩村,所以叫大岩水库。而雨沙湖因地处沙畈乡,故名沙畈水库。这座沙畈水库因为雨净沙清,飘然世外,我更愿意称呼它为“雨沙湖”。这两座湖泊因为身处高山,积聚了大量的水汽,故尔常年云雾飘渺,细雨不断。历久经年,这双湖的烟雨,如今已蔚然成景。
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被派到金兰湖修筑水库大坝,幼小的我就在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玩着我自娱自乐的童年游戏。而当建设雨沙湖的时候,我已经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在库区的溪口乡,我还曾经在被淹没的一个叫“鸡足坑”的小村庄,住过几天百无聊赖的时光。
那时候,绝对不会想到,事隔多年后,还会对这两座湖水有着如此深沉的惦念。
从琅琊溯水而上,原本一水如镜的白沙溪,开始随着山势迂回盘旋了起来。这条长达百里的溪流,既有田园牧歌的舒缓,也有高山峡谷的激荡。从铁店窑址一路往山里行进,一道永无尽头的上坡,似乎预示着前方将有柳暗花明的惊喜。果然,一过了这道叫兰贝的垭口,山势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一座只有在天界秘境里才会出现的湖水,宛如神湖天降般呈现在了你的眼前。这时,你千万不要惊叹!你只需静静地屏住呼吸,轻轻地靠近、再靠近一些,看一看这梦境般的金兰湖究竟是怎么出现在滚滚红尘中的。
金兰湖就像一位丰姿绰约的少妇,处处展现着成熟母性的光辉。在这样一个清灵的早晨,湖边农家的炊烟竞相升起。一位刚刚做好早饭的妇人,对着正在湖岸渔猎的丈夫喊道:
“阿根,快归家先把早饭吃了啊!”
正在专心撒网的阿根,经妇人这么一喊,手兀自迟疑了一下,怒怒地回应道:
“叫什么叫,你自己先吃。”
“这个死人头,饿死你拉倒!”
妇人用手擦了擦系着的围裙,又补了一句:
“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笑笑走开了。
此时,湖对岸的茶山还笼罩在云雾之中,而横跨湖面的青龙桥却已经露出了伟岸的身躯。上山摘采茶叶的村妇和担柴下山的樵夫,在青龙桥上擦肩而过。这一切,不禁让人想起婺剧《僧尼会》中小和尚下山的片断:“一年二年过,重新养起头发。三年四年过,娶一个美貌娘子生娃娃。五年六年过,娃娃长大,长大娃娃,叫我一声和尚阿爸老爹爹……”
面对春色满园的金兰湖,就连出家的僧人,都恨不得还俗过一把男耕女织的美妙生活呢!
与金兰湖处处透着人间气息的美不同,雨沙湖却是一幅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见到金兰湖,神仙也会涌起还俗下凡的冲动,而雨沙湖却只会让人萌生远遁红尘之心。这对宛如姐妹的湖泊,就像是白沙溪上两颗璀璨的珍珠,一样的秀美,不一样的水性。一个在入世中展现成熟的妩媚,另一个在出世中挣脱凡俗。
因为位于金兰湖的上游,千丘万壑的小溪流就一起涌向了雨沙湖。因此,这座湖泊的秉性中,就多了几分狂野和不羁。这座堕入凡尘的少女之湖,有着绝世的清丽和纯美,湖岸翠竹青杉,郁郁葱葱。待到那三、四月份的时候,满山次第开放的红色或白色的映山红,更是把雨沙湖映照的娇艳无比。流连在雨沙湖上,是什么心事都可以清洗干净的。记得那年刚刚形成雨沙湖的时候,我用十几根毛竹做了一艘竹筏,任由它飘到雨沙湖的水中央。想象着那久远未知的将来,忧伤无际。忽然间,一阵细雨从天际像千丝万线般飘落下来,就在这天雨涤荡中,听雨沙沙,人生中所有的无奈和迷茫,都在这天地之间的湖面上,烟消云散。
一乘竹筏,一袭蓑衣,一壶浊酒,一派逍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忧伤可以汇流成湖。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有过少年人的彷徨,不妨去看一看白沙溪上这两座终年烟雨迷蒙的湖泊,等你从双湖出来,再扑朔迷离的红尘,相信你也会从双湖的烟雨里参透出许多生命如烟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