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人被人识破:糊涂难
人的聪明往往也在于认识人与认识自己,苏轼和杨修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认识方式。先说苏东坡之识人,在宋人笔记《高斋漫录》中可见一端。
有一次,苏轼与章惇出游,“下临绝壁万仞,岸甚狭,横木架桥。子厚推子瞻过潭书壁,子瞻不敢过。子厚平步而过,用索系数,蹑之上下,神色不动,以漆墨大书石壁上曰,‘章惇苏轼来游。’子瞻拊其背曰:‘子厚必能杀人。’子厚曰:‘何也?’子瞻曰:‘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子厚大笑。”这个发人深思的故事,在于苏轼能看出章惇内心那股破落户所特有的不要命的狠劲。果然,时过境迁,章惇从当年的一个小吏,摇身一变竟成了握有人生死于掌上的权相时,他由自尊恶化为自大和专横,于是滥杀无辜也就顺理成章了,苏轼的预言也被不幸而言中了。
但苏东坡毕竟是苏东坡,此后的人生尽管遭遇了一贬再贬,却依然乐观豁达,谁能识得?不能识得,那只有赏识了。正是其道德文章,世人难以比拟,所以,在赏识之余,能不招致嫉妒?幸而还有太后赏识于他,苏轼才免遭身家性命之祸。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此言用在苏轼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至于杨修,他虽有识人之能,但因口无遮掩,更易被人所识破。一次,曹操梦中杀人,就是他识破了曹操:“丞相非在梦中,而是汝等在梦中也。”曹操是在装糊涂,说自己梦中杀人。人家都能糊涂,杨修你为什么不糊涂?更为可笑的是,杨修越是聪明清醒越为曹操所识破。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中有这样一则趣闻:魏武尝过曹娥碑下,杨修从。碑背上见题作“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魏武谓修曰:“卿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修别记所知。修曰:“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魏武亦记之,与修同,乃叹曰:“我才不及卿,乃觉三十里。”这个文字游戏故事,初看似乎是褒奖杨修的才思敏捷,而实际上,以曹操之才学,行三十里才明白一个文字游戏的结果是虚,用三十里来参透杨修这个人却是实。这样曹操对他心中就有数了:杨修啊,杨修,你心浮气躁,还耍弄些什么小聪明?我们这样分析,应该还是符合曹操生性疑忌这个特点的。
其实,“聪明”一词,就是取“耳聪目明”之意,它告诉我们要多听多看,就是没有叫你多说。多说了,就是糊涂。试看,苏轼对于章惇,果然是观其行而识其人,其实自己知道了心中有数了就行,何必多说呢?当年因为他们是挚友,说话无所顾忌,但苏轼去识破他时,或许这个包藏杀机的小人就是在故意装着糊涂呢,而心中则早已在暗暗发誓:他年得志,势必除你!那究竟谁聪明?谁糊涂?糊涂也难。再看曹操多聪明,他就是先装糊涂,这可不是谁人都可以装得了的,他就看你杨修怎么聪明逞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