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张广天都给人“先锋”的印象,可是听过《老老嬷》之后,突然发现在张广天的身体里,还有一脉柔情的溪水。《老老嬷》所透出的生命意识,远远地连接着《诗经》的传统。
张广天把汤溪称为他的精神家园。此次他到汤溪来小住,目的是创作一部以汤溪为背景的电影。在创作电影音乐10年,执导先锋话剧10年之后,张广天猛然回头,从一首汤溪方言歌曲、一部以汤溪为背景的电影开始了回归传统的历程。
“汤溪精神是我的精神支撑。”张广天一张口便让人诧异。一个上海先锋导演与一个金华小镇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
“我的外婆是汤溪镇东夏村人,我大半的少年时光都在汤溪度过的。”张广天说了一口地道的汤溪话。每年,他总要到东夏村的舅舅家住上一阵子,为创作寻找灵感。用张广天的话来说,他骨子里就是个汤溪人。
“汤溪是八百里江南的最后一站。在高速上开车,感觉特别深。从江苏一直到浙江,一路繁华,可一过汤溪,就冷清了许多。这里是一个结合点,北方的精神和南方的精神在这里融合,形成了一种‘忠厚,硬气,能吃苦,重信誉,讲义气’的民风。”谈到什么是汤溪精神,张广天滔滔不绝。张广天举了一个例子,“在汤溪,你不能扭小孩的胳膊,你这样做,别人就会责骂你,为什么,就因为这样会伤害到小孩。”
张广天说:“这些年走南闯北,我听过很多方言歌曲。我早就有录制汤溪方言的歌曲的想法。今年年初,中国唱片社要为我出一个唱片,我就录制了《老老嬷》,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歌曲录制好了之后,张广天把它发给经济学家范卫峰。范卫峰听了很喜欢,就把这首歌发到了网络上。没想到,这一发上去,就“火”起来了。
“民歌必须通过专业的制作,才能适合这个时代,适合传播。比如说,汤溪塔石的民歌很多,但这些民歌的内容里有很多封建的糟粕,不适合传播。《老老嬷》采用了汤溪民歌的曲调,原来的词讲的是孝道,我重新创作的词表现的是爱情。”
“现代人缺少理想,都是生意人。现在回顾这几十年的历程,以前是以政治为中心,全民搞政治;现在是经济为中心,全民搞经济。从宋朝开始,中国的文化就开始衰退,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不断成为政治、经济、科学文化的奴隶。”谈到文化现状,张广天很焦虑。
“先说音乐,1993年,中国有200多家唱片公司,现在剩下不到10家。在金华,以前婺剧的唱片销量很大,现在谁来买这些唱片?再说电影,现在的电影产量是多起来了,但跟以前的电影相比,排场大了,技术好了,可故事很差劲,没有精神。”张广天认为,现在很多文学艺术作品成了向帝国主义献媚的“投名状”。
张广天对这几年的“国学热”非常警惕。“就我的理解,现在热的这个‘国学’中含有大量的封建糟粕,尤其是旧礼教的糟粕,根本不是复兴传统文化。官商勾结是旧礼教的基础,目的是把老百姓教育成顺民,为既得利益者服务。孔子精神的精华不是忠、孝、礼、义,而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理想主义,这精华里面包含有革命的意思。”张广天举了个例子,有些农民富了之后,就开始修祖坟,修祠堂,其目的就是为了确立封建家长的权威,为了实现他的“统治”。
《我的无产阶级生活》是张广天的自传。“当我讲马克思主义时,我不过是想在大家都讲钱的时候,发出一点不同的声音,吸引大家的注意。以后,当大家都过无产阶级的生活时,我会再写一本《我的资产阶级生活》。”在他犀利的眼神后面,藏着孩童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