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晨雨
前两年国外的育碧公司制作了一款风靡全球的游戏,《刺客信条》。该作以大历史潮流下蛰伏在暗影中的刺客为视角,描绘了一幅又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刺客这种特殊的职业,就跟阴谋家一样历史悠久。只要有人有权力斗争,就难免会有一些纷争需要通过鲜血解决。而直接的暴力往往为阴谋家所不喜,所以刺客这种职业也就应运而生。只不过《刺客信条》中的刺客和我们认知的阴影中的毒蛇有所不同,是一群有着信仰、有为信仰献身的相应决心、和绝不滥杀无辜的原则的刺客。
而我每次阅读《史记·刺客列传》总觉得,游戏中那些有信仰,有豪情的刺客,是从这本遥远东方国度里古老的史书中走出来的。
史记里的刺客,固然有阴谋家的利刃,却也是真正慷慨的壮士。他们从未隐入黑暗,反而有着“慨歌过燕市,从容作楚囚”的悲壮豪情。
于是有“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以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这般动人的知音妙赏,绝不逊于伯牙子期。这句话的前十个字,在易水送别时候再次出现,而后荆轲唱出了那首千古绝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六国颓颓的末日,和自己渺茫的命运。
那一刻,太史公的笔触,变得无比动人,如歌如诗,如画如卷。史记中唯一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这一段了。这一幕,是历史的终结。
而荆轲易水送别,亦是乱世即将终结,一场更浩大,更为波澜壮阔的帷幕,即将拉开。
看着荆轲离去的背影,谁也没有看到莽莽黄沙下的命运之手如何拨弄时间的齿轮,每个人只能逆流而上,迎着巨浪和礁石,用鲜血为信仰劈开乱世浊流。
所以最早的刺客,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他们是历史之中,愿意为信念牺牲的崇高者,他们拥有比争权夺利的政客、建立宏图霸业的帝王更为纯粹更为干净的灵魂。
而这种品质,是人类众多美好天性中最为珍贵的之一。
有着赤子之心,能写出“人固有一死”这等言语的太史公,自然能感知这种珍贵的品质。这便体现在其对《刺客列传》的描写较之其他章节,更为细腻之上。
在《吴越春秋》中,也可以窥见当时任对刺客这种气魄的肯定。
要离刺杀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勇士庆忌以后,庆忌拦下欲杀要离的护卫,笑道:“此是天下勇士。岂可一日而杀天下勇士二人哉?”
这人敢杀我,他可是天下的勇士啊,怎么可以让这天下一日里死两个勇士呢?
何等气魄,何等豪情,何等知音。
庆忌死后,要离自认不仁不义,无面目视天下人,投江未绝,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这就是我国古代刺客的胸怀与气魄,较之后世梁山好汉,坦荡不让,更少龃龉之事,煌煌然大气,有侠义之象。
对之最好的敬意,也许就是夜半翻阅列传之时,读到热血抛头处,饮杯中美酒,浇胸中块垒,如此而已。